晚风吹过,带着鲜花的馨香,顾陌辞在乐轻颜的搀扶下走了一段路,不仅没醒酒,反而醉的更厉害。
透亮的月光照了两人满身,乐轻颜垂眸去看顾陌辞,后者两眼迷茫,嘴唇微张着喘气,抓着他的手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
他的脸一定很红,乐轻颜心想。
“安之,此行不许孤注一掷,必须以护好自身安全为上。”顾陌辞口中低喃,抓着乐轻颜的手越发用力。
“嗯。”乐轻颜轻轻回答。
顾陌辞忽然在原地愣住,扭头去看乐轻颜,他此刻半醉半醒,乐轻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的真切。
他忽然开口说:“安之,这些事本不应该让你亲自去办……这些年有太多事都是这样了,我总让你承受不该承受的压力……委屈你了。”
他知道很多人恨乐轻颜,恨他手握重兵,恨他最得圣心。因为他只信任他,把兵权放别人手里他都不放心,所以他总是往他肩上施加压力。
而他恪守着君臣之礼,从来不多说其他的。
“不委屈。”乐轻颜的回答依旧很轻。
有什么委屈的呢?他从没感觉委屈。能守着这人的国,能护这人不再受伤,他就很满足了。
何谈委屈。
“哎,安之,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太傅背上画王八?我画的最像。”顾陌辞的话题忽然转弯,之前的怅然散的一干二净。
乐轻颜垂头去看他,顾陌辞眼里的清明完全散去,只带着一层醉酒朦胧,桃花眼噙着笑,眼下泪痣格外好看,他脸颊微红,面容比什么都要明艳动人。
“果然醉了。”乐轻颜低声笑笑。
他扭头看看四周,周围没有人,风吹过时树叶晃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放下君臣之别,弯腰把顾陌辞打横抱起,抛下一地清辉与袅袅酒香,携怀中一捧温热缓缓离开。
关州。
“御史巡察的日子就快到了,侯爷要尽快做决定啊。”带着黑色兜帽的男子声音略微沙哑。
赵青帆倒在一张虎皮塌上,一只手百无聊赖的玩着一柄小巧玉如意:“劳烦先生回去问问冀王殿下,这事暴露了该怎么办。”
男子发出一声嗤笑:“侯爷是成大事的人,还怕这个?”
赵青帆微微勾唇,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只是卸磨杀驴的人太多了,我担心王爷把什么事都扣到我的头上。”
顿了顿,继续道:“王爷是那位的亲兄弟,两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位多多少少会顾忌着手足情谊。可我不一样,那位指不定会怎么对我呢。”
兜帽男子笑道:“黔州如今这副光景,侯爷确定外面没人知道?还是趁早做决定的好,待王爷大功告成捷登大宝,侯爷就是第一大功臣。”
赵青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面无表情。
他心里清楚,从他把黔州州府换掉之后,他就上了冀王的船,两人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但他必须要给自己求一道保命符。
他们的谋位计划可以失败,可失败的结果不能只由他一人承担!冀王也必须挨这一盆脏水。
“我之前听了冀王的命令,黔州所有铁矿均被运去,挖矿的人也都处置妥当,冀王还希望我做什么?”赵青帆呷一口茶,把茶盖拨正时发出清脆声响。
兜帽男子道:“侯爷果然是俊杰!王爷希望侯爷能……”
“慢着,我还没说我的要求。”赵青帆道。
兜帽男子一愣,低下头道:“侯爷请讲。”
在他心里,眼前这人根本不配提要求,如果不是这人封地内的黔州铁矿富庶,冀王根本不想和他合作。
“我要王爷的王印。”赵青帆缓缓道,“不要红底印鉴,两天内我就要王印。”
亲王王印呈方形,如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由玉制成,四角包金边,以四爪蟒做装饰。一个亲王王印上刻有几十条蟒纹,相互缠绕却条条分明,对雕工要求极高,再厉害的工匠也无法在两天内伪造出来。
若真有事败那一天,这个王印或许能保他一命。就算他不得不死,也能多拉一个人陪葬。
兜帽男子闻言险些一脚踹翻赵青帆,他强压情绪道:“侯爷,这王印可不是能随便拿来拿去的东西,王爷还需要靠这个给下面做证明。”
“我就要这个。给我王印,我不乱来,王爷以后的吩咐我绝对照做。”赵青帆面不改色。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用处在哪里,他相信对方会妥协。
兜帽男子陷入沉默,似乎是在考虑这要求要怎么传达,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我会禀告王爷,还请侯爷不要背信弃义。”
赵青帆道:“那是自然。”
兜帽男子微一躬身,从赵青帆面前离开了屋子。
赵青帆盯着那背影消失,许久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