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被一场噩梦惊醒,有很长一会儿了,脑海一片纷乱的思维渐归于平静。
通过脑中融合了原主的那一份填鸭式记忆,他已经可以确定,他从一个古今文史涉猎颇多的文科狗,从事商业文案策划工作多年的油腻大叔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青少年。
可这一点都不值得惊喜,因为现在是南北朝前期,他的身份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帝刘裕长子,一个擅长骑射,臂力很强,又善解音律,颇通经史,可谓是文武双全的少年皇帝。
只是这原主性格比较执拗,因年轻而心机城府不足,很有些纨绔习气。即位两年没有任何朝政实权,与托孤辅政大臣们的关系弄得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即将被辅政大臣们先废为营阳王,成为高门士族与低级士族权力博弈的牺牲品,被弑杀后谥为“少帝”。
这可怜孩子真会挖坑啊!刘义符睁开眼睛,打算早起了。
帝国兴亡,自身生死的大事正等着挽救,不管如何总要试试。什么人生理想,身为帝王者也得先谋身,再谋国。这个“少帝”就不做了,只有先离开京城建康,暂时去依靠一个有宗室重臣镇守的州郡续命再说。
时值南朝刘宋景平二年,仲夏五月下旬,深夜凌晨气温转凉,透过低垂晃动的金锦纱帐,可以看到房间内还亮着灯烛,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声,还有一阵阵水波荡漾的潮声,房间不时轻微晃荡,这是在华林园天泉池龙舟寝舱之内。
刘义符一把掀开罗衾,两腿一抬顺手拔开纱帐,坐于朱漆宽榻前,一双赤足很自然地趿上了一双浅口方形卷头丝履,却感觉这布鞋很不合脚。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鞋子丝缎面料绣有云纹很精美,脚趾部位本该是椭圆,但却有点方形,穿着松垮,很不舒适。上身月白右衽短衣,轻薄的白纱绸布料很软,袖口有点宽大,腰身也肥,没有腰带。下着肥裆大口裤还好是系了裤带的,就是裤脚太大像喇叭裤,走起路来就是摇摆哥。
一阵夜风吹拂得朱漆雕窗前低垂的幄幔微微飘动,烛光不时跳跃忽闪,照射于铜镜反照出更加昏黄的光亮,他不禁走到朱漆雕框的铜镜前端详。
镜中少年人身材高大魁伟,黑发梳顶以荷叶巾束髻,宽额方脸肤色微黑,英挺双眉尽显豪气,细长的双目微微眯了眯,双唇抿起,鼻冀下垂时,倒也有几分煞气,再咧了咧嘴,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精致简约的寝房之外是一间也不算大的小厅堂,刘义符这才注意到,地板和四墙都是红木涂漆的,上首正中布置有宽榻和条案,靠墙的朱漆壁架上横放着一柄黑鞘铜扣的长剑,他不由走上前取剑拔出鞘来,雪亮剑身摩擦黄铜吞口,发出一声悠长的清鸣。
“唉哟!大家今日起得真早!小奴这就去唤侍女来服侍大家净面梳头更衣……”
许是剑鸣所惊动了睡在外间的小寺人乔驹子,刘义符回头一看,这十六七岁的小家伙身材有点瘦小,竟已穿戴整齐,一身低级寺人青袍,头戴圆顶黑色细纱笼冠,站在小厅前门边探头张望了一下,揉着醒忪睡眼转身正要离去。
“回来!朕有话问你!”
刘义符顺手拿起一块抹布抹拭剑身,心里想着:这乔驹子很早以前就是刘府的奴仆,后来才水涨船高地跟着进宫,是绝对忠诚可靠的,但这么大的事若坦言直说,他可能不相信,还可能因害怕误事,他不需要知道的太多,跑腿就行。
“大家有话就问,这拭剑的杂活儿让小奴来!”
毕竟是贴身伴当,乔驹子也没什么拘束地伸出了双手,刘义符便顺势将剑递给了他,故作随意地问:“今天什么日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家!现在已过子夜凌晨,那么今日是乙酉日了!”乔驹子歪着头想了想,又道:“现时是丑时二刻!”
“什么?”
刘义符一听呆若木鸡,据史料所记,废帝之谋就是在乙酉日,大概是今日之夜的凌晨寅时初。因为大臣们上朝一般是在卯时,如果太晚无疑会惊动太多人,给他们的行动增加变数。
而现在是丑时二刻,这么说来,留给自己应对的时间,只剩下二刻时,也就是一个小时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