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你一直将我当外人吧?你生病了,他们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冥府所有人都可以进,只对我设了结界。
兰城有厉害的九尾狐,你就算知道也不愿提前告诉我一声。
将修为还我,是怕我死的太快不能为你所用吧?”
九夭怒气冲冲地说完这番话,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冥王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着九夭,半晌才缓缓开口,“那不是因为你是下一个冥王,才……”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九夭始终淡淡笑着,“你真当我是傻子吗!那时候是我没出息,不过已经没关系了,我不在乎你把我当什么。”
最近她想明白了,那时候的悲伤与孤独是真真切切的。
千年来,她一直生活在地府,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融进过地府,那种人人都会有的悲伤便第一次在她心底涌现出来。
冥王,那个将她从黑沼泽救回的人,说来可笑,他们虽然时常吵架,可对于九夭而言,是她最不亲近,但却又是最熟悉的人。
那日独自坐在石山时,有一瞬间她是害怕的,害怕身下的石山分崩离析,害怕头顶霞彩化作云烟,害怕冥王以及地府众人,都将背影留给她……
于是她拼命给冥王找理由,找唯独对她隐瞒受伤之事的理由,找不提前告诉她九尾狐之事的理由,找对她严厉苛刻的理由。
理由她找到了,可是在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响起,嘲笑她自欺欺人,只是被她忽视了。
如今想来,九夭觉得没有比那时候更丢人的了。
冥王愣怔地看着九夭,深邃的眼眸如忘川河一般沉静,“你想太多了,本君受伤之所以人人皆知,你却不知,是因你对这些事向来漠不关心。
至于九尾狐妖,本君让你陪允允去兰城时,并不知晓。
归还你修为时说有棘手之事交予你办,只是随口一说。”
冷静下来的九夭鄙夷地看着他,讪笑道:“那日我去找你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想到那日冥王配合她,说她的确是下一任冥王,九夭就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冒犯,一下子又气从中来。
她懊悔自己当时为何蠢笨如斯,竟会生出自己是下一个冥王的想法。
冥王看着气鼓鼓的九夭,忍不住笑道:“九夭,本君向你保证,若本君死了,一定把冥王之位传给你,如此,本君便不算撒谎了。”
“谁稀罕啊!”九夭怒道。
此刻她心里有两个人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让她离开地府,一个却劝她忍辱负重。
她明明在生气,冥王却笑得很开心。
冥王使用灵力捡回还未漂远的竹篓,语气缓和下来,“别生气了,晚上本君请你吃饭,如何?”
难得见九夭有如此复杂的情绪,也难得听她说出心里话,冥王觉得今日九夭很下饭。
九夭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冥王,郑重道:“玄霄,日后你我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我帮你逮回人间的鬼怪,你给我曼珠沙华。”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波光粼粼的忘川河,“如若有一天你觉得我没用了,我会离开。”
九夭觉得她之所以会悲伤,是对地府的人和事产生了不该有依恋,包括冥王。
而这份依恋,于她而言,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徒增烦恼。
冥王没有说话,他弯腰捡起钓竿,转身往冥王府方向走去。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堂堂冥王,又何尝不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两个身影在黯淡的天光下渐行渐远,就像傍晚时分各自归巢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