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娘抬头，眼中多了些探寻之意。</p>
生意场上……和气生财，你要想在大唐做生意，寻几个朋友是必须的。</p>
可贾平安不但一口拒绝了乔盛的投资，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p>
夫君会发怒！</p>
乔盛看似很和煦，可钱二娘却知晓这位夫君有多狠。吞并别人的生意毫不犹豫，但凡遇到硬茬子，软硬皆施，不肯服软，随后就是来自于官府的打压。</p>
商人在大唐地位低贱，谁敢和这等背景深厚的豪商较劲？</p>
所以乔盛的生意越发的红火了，但背地里却是巧取豪夺。</p>
乔盛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这般不客气。</p>
他从叫门开始就在和贾平安较劲，就是想能占据主动权。</p>
可贾平安压根连谈都不和他谈……滚蛋！</p>
难道是我弄巧成拙了？</p>
乔盛的笑容冷了些，“我知晓武阳侯寻了三位老帅一起做，可朋友越多……这路子越多……”</p>
朋友多了路好走！</p>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这番话。</p>
“乔某在大唐还是颇有些人脉，譬如说进货遇到麻烦，乔某可以轻松解决。若是遇到对手不客气，乔某能让他寸步难行……无需动用什么，只需让他的生意难以为续，谁都挑不出毛病来。”</p>
“你这是在威胁我！”</p>
贾平安觉得自己遇到了撒比。</p>
不！</p>
是遇到了棒槌。</p>
“你想说我若是不答应，你就会给我的生意使绊子，保证连三位老帅都寻不出毛病来的绊子……”</p>
乔震微笑，矜持的一笔，“乔某从不干这等事。”</p>
但我有这个能力！</p>
啧啧！</p>
和这等人说话你得七窍玲珑，否则你听不出画外音，回头被阻击了还满头雾水，心想这是谁在给我挖坑呢！</p>
“你可以试试。”</p>
乔震来者不善，一开口就要投钱，这便是从三位老帅的身上嗅到了挣大钱的味道，于是迫不及待的来了。</p>
但……</p>
“武阳侯……”乔震微笑道：“我想武阳侯可以去打听打听乔某的名声，乔某恩怨分明。”</p>
谁得罪了我，谁没好下场。</p>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其实从你进来开始，我就不喜欢你这个人，太假。看看你的笑容，仿佛是裹着一张人皮在假笑，另外……我也不喜欢你的娘子，既然我说了送客你听不懂，那么……”</p>
贾平安指着门口，就像是驱赶苍蝇般的挥手，“滚！”</p>
上门就想强行入股，你特娘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p>
乔盛的笑容越发的和煦了，“既然武阳侯拒人于千里之外，乔某也无话可说。走之前，乔某再次提醒武阳侯，可以去打听打听乔某的为人，告辞了。”</p>
乔盛颔首告辞，礼仪无可挑剔。</p>
出了贾家，侍卫把凳子摆好，他从容上去，随后才是钱二娘。</p>
“走！”</p>
马车出了道德坊，钱二娘抬头。</p>
乔盛的眼中多了厉色，挥手。</p>
啪！</p>
钱二娘捂着脸，“妾身只是和贾平安有口角。”</p>
“我知道。”</p>
乔盛用手巾擦擦手，淡淡的道：“这一巴掌只是告诉你，你先前的神色丢了乔家的脸。”</p>
钱二娘想了想，自己先前好像是露出了惊讶之色。</p>
“贾平安不知晓乔家有多厉害，那么……就让他自己去打探一番。”</p>
……</p>
长安城外的一个村子里。</p>
“口渴的厉害！”</p>
艳阳高照，李元婴只想把舌头吐出来。</p>
尉迟循毓好一些，黑炭般的脸上也多了烦躁。</p>
“前面有村子。”</p>
二人被随行的侍卫簇拥着进了村子。</p>
鸡飞狗跳啊！</p>
村头聚集了一群狗在狂吠。</p>
“谁啊！”</p>
这年头出门得有过所，能走村串乡的只有商人和官吏。</p>
村头的土屋里出来一个老人，见到李元婴等人后，先是一怔，然后骂道：“二毛，二毛，回来！”</p>
一条土狗一边咆哮，一边缓缓后退。</p>
“是贵人呢！再叫就弄你下锅！”</p>
老人猛地拍了土狗一巴掌，落到土狗的头上时却变成了轻飘飘的，好似在为它拂去尘土。</p>
二毛大概是这群土狗的头目，于是群狗缓缓退到了两边，却不肯彻底放松警惕。</p>
二毛抬头舔舔老人的手，尾巴摇动，那眼神温柔。</p>
“贵人。”</p>
老人近前行礼。</p>
李元婴猛地想起了贾师傅的警告。</p>
出门别摆你什么滕王的谱，规规矩矩的。</p>
他拱手笑道：“见过老丈，我等路过此处，口渴，想寻碗水喝。”</p>
“好说，好说。”</p>
老人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家。</p>
一进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院子里奔跑，老人过去拍了屁股一巴掌，“进屋！”</p>
孩子回身看了李元婴的一眼，眼中多了惧色，赶紧进屋。</p>
本王难道是老虎？</p>
李元婴纳闷，等看到黑炭尉迟循毓时，觉得就是这货吓到了孩子。</p>
一顿水喝下来，李元婴只觉得肚子里咣当咣当的，就顺势歇息一番。</p>
“老丈，你们村里如今的田地还有多少没分配？”</p>
他们已经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情况不容乐观。</p>
老人的眼中多了狡黠，然后叹息，却只是摇头。</p>
什么意思？</p>
李元婴不解。</p>
一个侍卫俯身低头，附耳道，“要给钱。”</p>
李元婴看了老人一眼。</p>
果然，都是刁民！</p>
他点头，侍卫弄了一串钱出来。</p>
“给！”</p>
这钱给的有些生硬，但老人还是接了，然后看看尉迟循毓。</p>
娘的！</p>
这还想要？</p>
李元婴心中腻歪，点点头，侍卫再给了一串铜钱，警告道：“若是得寸进尺……”</p>
“给小孙孙存着娶娘子呢！”</p>
老人把钱收了，咧嘴一笑，半口稀稀拉拉的大黄牙。</p>
“咱们村的田地早就分完了，今年有两个要分田地，都分到了离家五里多的地方。”</p>
李元婴问道：“那边田地多？都是空着的吧？”</p>
“哪里能让地空着？都有代种的。”</p>
老人赞道：“这分田地就是好啊！子子孙孙都有……只是那边的田地还能再分个十年二十年的，再分……怕是就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可那边也有村子呢！”</p>
李元婴心情沉重，觉得先生的那番话果然是真知灼见。</p>
尉迟循毓低声道：“再问问。”</p>
李元婴点头，打起精神，“老丈，那周围村子的田地可够分吗？”</p>
老丈摇头，眉间多了忧色，“再这般下去怕是不够呢！几十年后……老夫的重孙怕是要去邻县种地呢！可邻县也没有多余的地啊！这可如何是好？”</p>
他扳着手指头，“你看，老夫两口子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如今加起来生了七个孙儿……那七个孙儿以后村里定然是没法分地了，只能指望官府……不过当今陛下英明……”</p>
老人笑的谄媚，“定然能想办法给咱们分地。”</p>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面面相觑。</p>
这真是被先生说中了。</p>
可连一个乡村老人都知晓的大问题，为何没人关注？</p>
李元婴起身准备告辞。</p>
老人随口问道：“贵人为何问这个？”</p>
侍卫觉得他太贪婪，就板着脸道：“这位乃是滕王，奉陛下之命下来查探田地之事，看看你等的田地可还够分。”</p>
老人楞了一下，一拍大腿，佝偻的腰瞬间挺直了，把那钱摸出来，“这个还请收回去。”</p>
李元婴哪里会收回这点钱，“你且收着。”</p>
“老夫喜欢钱，可……可这等钱却不能收，收了……怕是晚上睡不好，死后没脸见祖宗呢！”</p>
老人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只觉得心慌的厉害，那钱仿佛在烫手。</p>
“走吧。”</p>
李元婴转身。</p>
“贵人！”</p>
噗通一声，老人跪下，“老夫不该昧良心收钱呢！”</p>
李元婴没感觉，尉迟循毓却上前把老人架起来，“老丈万万不可，折寿！”</p>
老人双手捧着钱，“老夫也舍不得呢！可……祖宗在看着老夫，若是今日收了这钱，祖宗定然会恼怒。小孙孙若是跟着学……老夫……老夫愧为大唐人！”</p>
几个孩子在屋里往外探头看。</p>
李元婴点头，侍卫把钱收了。</p>
老人回头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的灿烂。</p>
“阿翁没收钱！没收！”</p>
……</p>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来了，李敬业也来了。</p>
“先生，刚进城就听到了一些话。”尉迟循毓看着成黑炭了。</p>
“乔家放话，说是贾家太过倨傲。”</p>
李元婴觉得这事儿真的奇葩。</p>
“你丢半成份子给他，随后便能收获一个有本事的家伙，岂不是你说的双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