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攻城军队在缓缓往后撤离，看着丝毫不乱。</p>
“唐军人数不过数百，勇士们知晓了之后信心倍增。”</p>
一个将领自信的道：“今日就能攻破轮台。”</p>
在攻城的同时，阿史那贺鲁令人筑了一个土台子，很是粗糙，甚至都没有夯实。众人上去后，没多久就有的站得高，有的站的低。</p>
阿史那贺鲁就站在最高的地方，目光幽幽，“别小看了唐军，今日是攻不下了，明日！”</p>
随后他召集了攻城的将领来问话。</p>
“唐军坚韧，悍不畏死。”</p>
“坚韧吗？”阿史那贺鲁说道：“我们的勇士更坚韧。轮换，继续进攻。”</p>
他对将领们说道：“我们人多，随时能轮换。而他们人少，只能硬撑着。”</p>
“看他们能撑多久。”</p>
进攻又开始了。</p>
这一波进攻一直延续到了黄昏。</p>
“撤！”</p>
攻城大军开始撤离。</p>
一个将领一边回来，一边说道：“唐军竟然这般坚韧，明日可能破城？”</p>
阿史那贺鲁看着残阳如血照在城头上，微笑道：“今日唐军损失至少一半，明日他们如何支撑？”</p>
攻城是四面攻打，等各方主持的将领回来禀告后，阿史那贺鲁信心大增。</p>
“至少一半。”</p>
这是一个好消息。</p>
守军越少，就越会捉襟见肘。</p>
第二日。</p>
晨风微凉，张文彬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蠕动的突厥大军，说道：“庭州有斥候不断往来于庭州与轮台之间，用于侦探盗贼。昨日他们就该接近了此处，今日发现，随后回去报信……下午庭州就能获得消息。”</p>
……</p>
十余骑正在庭州往轮台的路上缓缓而行。</p>
为首的是老卒韩福。</p>
韩福看着前方，说道：“盯着些左右，娘的，那些马贼可不轻省。”</p>
这里是安西最乱的地方之一，那些未曾依附阿史那贺鲁的突厥人变成了马贼，专门盯着这条贸易线路打劫。</p>
马贼下手狠辣，但凡被他们盯上的商队，不会留下一个活口。</p>
不，也有例外，那便是女人能活，但从此生不如死。</p>
“老韩，那是什么？”</p>
百余骑突然出现在前方，就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快速逼近。</p>
韩福却丝毫不慌，仔细看了看，“是突厥人！”</p>
他策马掉头，“不对劲，赵二，你回去报信，就说……”</p>
“敌袭！”</p>
有人尖叫。</p>
就在他们的后方侧面，数百骑正在蜂拥而至。</p>
韩福喊道：“杀回去！”</p>
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自己的兄弟往来路疾驰。</p>
两侧的突厥人在拼命包抄。</p>
一旦包抄成功，他们将会被围杀。</p>
“快！”</p>
这时候没人怜惜马力，战马也知晓到了拼命的时候，奋力疾驰着。</p>
“快啊！”</p>
左边的突厥人速度最快，越来越近了。</p>
韩福突然喊道：“赵二走，其他人跟我来！”</p>
赵二浑身一颤，“老韩！”</p>
韩福骂道：“甘妮娘！快走！别让耶耶死的不值当。告诉庭州，轮台危险了。”</p>
他带着麾下的兄弟一头撞上了敌军。</p>
杀！</p>
韩福用马槊轻巧的刺杀一人，旋即弹开，借助这股子力量，马槊挥动，侧面的敌人被刺中落马。</p>
他们阻拦了敌军一瞬。</p>
就是这么一瞬。</p>
前方出现了一个缺口。</p>
赵二就从这个缺口中冲了出去。</p>
两个突厥人及时追赶。</p>
马背上的赵二张弓搭箭，回身一箭射杀一人，另一人下意识的勒马。</p>
赵二回头。</p>
韩福他们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只能听到喊声。</p>
“杀！”</p>
韩福奋力冲杀着。</p>
他趁着空闲看了一眼，见赵二正在远遁，不禁笑了。</p>
“兄弟们，亏不亏？”</p>
残余七人聚在他的身边，周围全是敌军。</p>
“不亏！”</p>
每个人都是浑身浴血，但目光坚定。</p>
“我们失败了。”</p>
突厥将领看着远去的赵二，恨得牙痒痒，“此人一去，庭州定然就能得了消息。不过倒也无妨。”</p>
“轮台坚持不到庭州的援军赶来。”</p>
突厥将领喝道：“下马饶你等不死。”</p>
功劳没了，罪责不少。若是能擒获几个俘虏，也算是将功赎罪。</p>
韩福问道：“归降有何好处？”</p>
突厥将领窃喜，“归降了之后，你等就是可汗的心腹，女人优先给你等，钱粮也不缺，甚至会分给你等人口牲畜。从此之后，你等只需苦练杀伐手段，其它都有人斥候，岂不舒坦？”</p>
这便是诱惑。</p>
韩福犹豫了一下，“可有金银？”</p>
突厥将领笑道：“要金银作甚？手中有牛羊，随时都能换成钱财。如何？”</p>
韩福低下头，看似在仔细琢磨着。</p>
过了一会儿，有人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这七人竟然呼吸平静了。</p>
“他们在趁机歇息！”</p>
韩福抬眸，“杀！”</p>
什么归降，不过是给自己喘息的借口。</p>
此刻韩福等人都歇息了一波，战马也恢复了许多。</p>
突厥将领面色大变，羞恼的道：“全数弄死！”</p>
韩福带着麾下不断冲杀。</p>
“老韩，我走了！”</p>
“兄弟一路走好！”</p>
“老韩，走了！”</p>
“一路走好！”</p>
韩福不断冲杀，身后陆陆续续传来了兄弟们告别的声音。</p>
他没回头。</p>
他痛恨自己无法回头再看看兄弟们。</p>
最后一个兄弟被淹没在人潮中。</p>
“老韩，我走了！”</p>
韩福的眼中挂着水光，“等着我，兄弟们，等着我！”</p>
他是冲着突厥将领在冲杀。</p>
“这是唐军中的老卒！”</p>
一个突厥人说道，引得众人心生凛然。</p>
突厥历来以悍勇著称，可大唐却每每以少胜多，用自己的悍勇击溃了他们的悍勇。</p>
阿史那贺鲁避战许久了，这些突厥人忘却了大唐将士的悍勇，今日就被上了一课。</p>
“杀了他！”</p>
突厥将领知晓不能再这样了，否则麾下的士气会跌落到谷底，回去阿史那贺鲁能宰了他。</p>
韩福不断冲杀，敌军不断倒下，他的身上也不断多了伤口。</p>
距离敌将还有十余步，可前方的敌军重重叠叠。</p>
韩福的腹部中了一刀，内脏在往外涌。</p>
“他完了！”</p>
突厥人在欢呼。</p>
一个突厥人猛地从后面给了韩福一刀。</p>
韩福松手，马槊落地。</p>
此人完了！</p>
失去了武器的韩福就是个待宰羔羊。</p>
但这些突厥人依旧敬畏这样的勇士。</p>
马槊还未落地，韩福一手拿弓，一手拿箭。</p>
张弓搭箭！</p>
他浑身都在剧痛，生命力在急速流逝。</p>
那些突厥人愕然。</p>
手松。</p>
箭矢飞了出去。</p>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箭矢的方向转动。</p>
噗！</p>
突厥将领捂着插在胸膛上的箭杆，不敢置信的看着缓缓落马的韩福。</p>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竟然还能射出这么精准而充满力道的箭矢。</p>
所有人瞠目结舌！</p>
射出这一箭后，韩福浑身的精气神都在消散。</p>
他落在地上，看着那些突厥人呆呆的，不禁就笑了。</p>
“踩死他！”</p>
有人尖叫。</p>
数百人围杀十余唐军骑兵竟然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可汗会咆哮。</p>
马蹄声突然从庭州方向而来。</p>
百余骑出现在了视线内。</p>
“是唐军！”</p>
“走！”</p>
能打的草原各部屁滚尿流的突厥骑兵，在面对比自己少了许多的大唐骑兵时，不是说迎上去厮杀，而是掉头就跑。</p>
骑兵们发现了这边的异状，开始加速了。</p>
“撤！”</p>
突厥人撤的更快，他们甚至都没带走将领的尸骸。</p>
没办法，要带走尸骸就必须把尸骸捆在马背上，否则让让一个骑兵带着尸骸逃窜，那速度会让唐军喜不自禁。</p>
这便是慌不择路。</p>
骑兵们蜂拥而至。</p>
为首的将领发现了韩福，下马走过去。</p>
韩福躺在那里，胸膛起伏微弱。</p>
将领单膝跪在他的身侧。</p>
“我是王来。”</p>
韩福张开嘴，“突厥……”</p>
王来点头，“我知晓，轮台必然危急。”</p>
“老韩！”</p>
赵二来了，他奔逃没多久就遇到了王来率领的骑兵，就带着他们一路杀过来。</p>
韩福欣慰的看了他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