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采的石斛花花瓣卖出去,州试的住宿费就应该够了。
刘辰星笑眯眯地算着帐,待见杜世友将两匹绢并三百文钱买了他们的石斛花,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
她忙让阿兄将住竹背篓里留下的五斤竹笋拿出来,嘴巴也一溜地甜道:“杜伯伯,这是昨日,我和阿兄跟着阿耶去挖的鲜竹笋,你看看上面的壳还带着泥土味儿,鲜脆得很!”
杜世友和刘家父子女来往也八年之久了,彼此都是老熟人,刘家人又会做事,一年两回来卖石斛花,都要给他捎带些农副产品,一些情分早已建立,当下便不推迟了,让学徒收了竹笋,笑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了,这马上就要中午了,你们就留在药肆用个午食,我让徒弟把竹笋都蒸上!”
刘千里很实在,即使五斤竹笋值七十来文,够了他们父子女三人午食,可在他眼里那些竹笋就是不值钱的山货,何况送竹笋是为了道谢,哪能再吃别人一顿午食,遂连忙罢手道:“前几日他们兄妹在杜兄处复习,已经够打扰了,今儿哪能再留下用午食。”
杜世友也算有些家资的,之所以会和刘家人处出一些情谊,除了当初那石斛花解他燃眉之急,也是看重他们不贪小便宜这一点,听了不由越发诚恳邀请道:“刘二,你这样太见外了。再说前几日他们兄妹借我药肆后院复习,也给我送了一件兔皮背心,这可价值不菲,算起来还是我得的实惠更大!好了,不多说了,今午食就一起了。”
刘青山知道自家阿耶的性子,见阿耶一脸为难,这便代为答应道:“那今天就有劳杜伯伯招待了。”
儿子都答应了,刘千里只有点头道:“今中午就叨扰杜兄了。”
四人正立在药肆门口,有了刘家人留下午饭,杜世友便做手势邀请父子女三人进内堂,又念及今天县试发榜,刘家兄妹却还在他这里,多半是考得不理想,就出言安慰道:“县试屡第不中者不知凡几,尤其是时务策这类需要一定阅历和实践的,更是不易过。所以——”
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药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但却可从嘈杂的议论声中,清楚听得一个老者的声音魔怔般哈哈大笑:
“吾十五岁蒙学,二十八岁参加县试,至今整整考了三十年!三十年啊!为了科举家中卖房卖地,吾不愿再连累妻儿,答应今年乃最后一次参考……苍天不公啊!吾再次止步于策文……可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竟然高中榜首!榜首啊!哈哈哈!”
笑到最后,声音陡然变调,已渐渐有哭音。
然,围观的老百姓却顾不得白衣举子的老者又哭又笑,散乱着发髻在市上癫狂地时跑时走,他们全都被今年县试榜首是个女子的事震惊了。
“什么!?今年榜首是一个女子!?”
“不仅是女子,而且十二三岁!?”
“啊呀,我知道是谁了!前几天的帖经和杂文两场考试,都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考生蝉联榜首,叫什么……刘……对了!刘辰星!”
老者一听到刘辰星的名字,好像更为受刺激,他变调的哭笑声陡然拔高,“哈哈哈!刘辰星!刘辰星榜首!”
一句喊完,骤然发足,狂奔而去。
杜世友看着风一般从他药肆门口跑过的落第老举子,他怔怔回首,望向自己看着长大的灰衣布裙少女,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星,你是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