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抬头看着关羽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形,脸上也堆起了笑容,在胡须和嘴巴的缝隙里露出来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左手还拄着那寒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刀,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心里越难受。
他只觉众人中还有一双冷峻的眸子在盯着他看,斜眼看到刘备的眼皮垂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这才收回了对关羽的爱惜目光,心中想道:“人都以为刘大耳朵没啥大才,只会哭泣,我倒觉得刘大耳朵时时刻刻在隐藏着自己,如果真是个碌碌无为的人,又怎么能驾驭得了诸葛亮和五虎上将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呢?看来刘大耳朵的权术绝对不亚于任何人。”
“这边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不知道三弟那边怎么样?”关羽转身面向西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自言自语地道。
林南被关羽这话带回了现实,当即对众人道:“刘备、关羽、管亥、费安,将俘虏全部带下去,开始清理战场!”
“诺!”众人齐声回答道。
当牛头岭营寨大火烧起的时候,埋伏在西侧的张飞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他连一个贼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看到牛头岭上冲天的大火,张飞按捺不住了,心里暗自嘀咕道:“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有贼兵来了啊,可是为什么连一个黄巾贼的影子都没有?难道是林南那小子不想让俺立功,故意将我放在这里冷眼旁观?”
“不行!俺要去杀敌!”张飞等不及了,提着丈八蛇矛便翻身上马,同时对身后的士兵喊道,“都给俺站起来,随俺一起去杀敌!”
“大人,贼兵还没有到,我们到哪里杀敌?”背后的士兵都是茫然四顾。
张飞扬起马鞭便抽打在了那个说话的士兵身上,骂骂咧咧地道:“这里俺是大人。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你们都得听俺的,不听俺的人通通得死!都给俺起来,随俺冲上去,斩杀贼寇!”
士兵们听到牛头岭上喊杀声震天。可是自己这边却风平浪静,久藏的热血立刻涌了上来,骑兵上马,步兵整理了一下盔甲,迅速从一个山坡下面集结在了一起。
“都给俺听着,贼兵就在牛头岭上,谁要是敢后退半步,俺亲自砍了他!”张飞心中越发地着急了,听到那边乱糟糟的声音,已经是心血澎湃了。
“诺!”
“冲啊!”张飞一马当先。率部冲上了牛头岭。
可是他这边刚冲上半山坡,便听见后面惨叫连连,一阵喊杀声顿时从背后叫了起来。他急忙回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了那么多的黄巾贼。反将他从四面包围了起来。他环视一圈,定睛看见黄巾贼寇当中的一员大将,正是张宝。他脸上一喜,扯开了嗓门大声吼道:“都给你张爷爷闪开!”
张飞这一声巨吼果然非同小可,犹如一声惊雷,只见他调转了马头,快速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一边冲着,一边还喊着“张宝纳命来”的巨大声音,吓得所过之处的汉军也好,贼兵也罢,都纷纷让开了两边,不敢阻拦。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就如同一头猛虎一头跳进了羊群,丈八蛇矛不停地抖动,矛头只轻轻地在黄巾贼面前闪过,所经过的地方立刻便多出了一些尸体。那些倒地的尸体鲜血还不住的向外喷涌。
张宝本来是按照管亥指的路走的,可是他害怕上当了,便留了一手,远远地看着那边的营寨,等到营寨火起的时候,他暂时不动。过了一会儿,他估摸着那边的兵力吸引的差不多了,刚准备行动,却看见埋伏在道路两边的官军冲了上去,他吓了一跳,便立刻指挥部队从背后掩杀。
此时的张宝还在指挥着身后的黄巾贼奋勇向前,却瞅见一个黑汉子只持着一杆长矛便畅通无阻,而且那声声暴喝也震慑着他的心里,让他未曾交战,便有了三分俱意,未等那黑汉子冲过来,便急忙调转了马头,大喝一声“撤退”,在亲随的护卫下,朝后面奔驰而出。
前线浴血奋战的黄巾贼突然听到了张宝的命令,本来好好的底气一下子全泄光了,回头已经不见了张宝,立刻作鸟兽散,加上也抵挡不住张飞的冲杀,反被张飞带着的官军反击了回来,只一个回合的反击,便死伤不少。
张飞犹如无人之境,一丈八的蛇矛也不知道挑死了多少人,只感觉自己还没怎么杀,挡在他前面的厚厚人墙立刻化为了乌有。他见张宝朝北逃去,也不管后面的官军如何了,一心想砍下张宝的狗头,便一边暴喝着,一边跟在身后追去。
张宝带着大约五百骑兵,见后面张飞追来,便留下五十骑兵挡住张飞,可是那些骑兵也如同他一样,被吓破了胆,一经被他遗弃,便四处逃散,并不去阻挡张飞。他正无奈之下,定睛看见前边不远处的一团火光,火光附近官军若隐若现,推搡着一群头裹黄巾的人正向东而去。
他猜想到这是官军早已经下好的套,心中悔恨不已,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便朝西北而去,抄近路奔往下曲阳。他带着骑兵冲过了一处汉军的堵截,折损了几十个骑兵,可是回头一看,张飞还在后面紧紧跟着,不停地发出了怒吼的咆哮。
他虽然不认识张飞,可是心里却将张飞的祖宗是八代都骂了一遍,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迅速赶回下曲阳,那里还有他的部众,利用囤积的粮食,他还可以坚守数月之久。最不济的话,他也能带着部众转移到其他地方,也不至于死在这荒山野岭之间。
一路狂奔,张飞是一路狂追,本来背后还有一二百骑兵跟随,但是不知道是因为马太慢了没有跟上,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追逐了。
天色微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张宝好不容易奔到了下曲阳的城下,还没有来得及叫开城门。便见廖化、卞喜、裴元绍等人站在城头上,将黄巾的旗帜抛到了城下。他这才知道是上当了,而且还是上了大当了。他还来不及开口大骂,便见周仓带着一队骑兵从城里驶了出来。当即大叫道:“张宝哪里走?”
张宝慌不择路,急忙向西逃去。
张飞一路追到城下,看都没有看下曲阳一眼,便紧紧地跟随着张宝而去,却发现周仓带着骑兵追来,便大声喝道:“张宝是俺的,谁敢跟俺抢,俺给谁玩命!”
周仓道:“大人早有吩咐,张宝留给你来杀,我不会跟你抢。但是张宝手下还有四百多骑兵,你一个人追过去太危险,我带着这五百骑兵给你壮壮声势!”
“谢了!”张飞冷冷地回答着,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张宝。
一路向西狂奔,他约莫奔走了二十多里。便进入了常山地界,回头却看见张飞阴魂不散地跟着他,而去还多了周仓和数百骑兵做帮手,他很是懊恼!他一扭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想只要能够不死,管他娘的跑到哪里。
又继续奔跑了约二十里。宽阔的大路突然变成了羊肠小道,而且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两边两座高山,中间这条山路从两山之间穿过。
疲惫的张宝看看了道路,忽然灵机一动,急忙翻身下马。让部众全部下马,然后将马匹全部杀死,将马匹的尸体堆在了一起,挡住了那条小道。
张飞、周仓等人追到的时候,看见这道尸体组成的墙。便停了下来。
“全部下马,搬开尸体,绝对不能跑了张宝!”张飞率先跳下马来,走到那堆马匹的尸体边上,用力搬开尸体。
其余士兵在周仓的一声令下之后,也都陆续从马背上下来,开始忙着搬开尸体。
不大一会儿,道路便通了,张飞也不骑马,拿着自己的丈八蛇矛便朝山道上追了过去。他刚转过了一个拐角,便看见了极为震惊的一幕,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杆长枪上却插着张宝的头颅,数百黄巾贼跪在道路的两边,纷纷叩头求饶。
他傻眼了,想想自己奔袭百里为的不就是张宝的那颗人头吗,如今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汉子居然抢了他的功劳,他气不打一处出,将手中蛇矛向前一指,大声吼道:“呔!快将张宝的头颅放下,爷爷饶你不死!”
那白袍少年面目清秀,皮肤白皙,看样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身上没有披甲,头上只缠着一方纶巾,手中举着那杆长枪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闪烁无比。那白袍少年嘴角微微一笑,冲张飞喊道:“哪里来的野汉子,张宝是我杀的,我自当去官府邀功……”
“邀你娘的功!俺追了他将近百里,为的就是他的这颗人头,你要是将人头放下,我且不与你计较,你要是不放下,休怪你张爷爷手下无情!”张飞怒火中烧,大声骂道。
那白袍少年并不惧怕,将长枪上的人头取了下来,朝后面的山道上随手一扔,自己走在山道的正中间,冲张飞喊道:“人头在此,有本事你过来拿!”
张飞见那白袍少年分明是在故意和他刁难,还没有挪动脚步,后面的周仓带着官军便赶了上来。
周仓只匆匆一看,便大致明白了,拱手道:“这位好汉,张宝是我们从下曲阳一路追逐到此的,可否行个方便,将头颅还给我们,至于钱财吗,我们自然不会少给你的。”
那白袍少年道:“张宝是反贼之首,斩杀者定可扬名天下,我凭什么给你?要拿的话,就必须从我手中夺过去!”
“哇呀呀呀!气煞俺也!”张飞大叫了一声,快速地冲了上去,步履轻盈,身手敏捷。
那白袍少年见张飞冲了过来,便抖擞一下精神,将长枪握在双手中,展开了一个弓字步。
“啊!”张飞一声暴喝,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丈八长的蛇矛犹如一柄利剑向下刺来,他巨大的身体遮挡住了那白袍少年上空的阳光,仿佛饿鹰扑食一般的凶猛,一出手便是一个大大的杀招。
“这人居然能跳那么高,看来不可小觑!”那白袍少年心中暗暗地叫着,却不敢和张飞硬拼,身体在张飞的蛇矛刺来之前。便向后倒纵开来,整个动作显得很是飘逸。
“轰!”
蛇矛笔直地扎进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大石头瞬间迸裂开来,张飞身体还未落地。便见那飘走的白袍少年冷不防地一枪刺了过来。这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这略显瘦弱的白袍少年没什么大本事,却没想到少年能在退身的时候还能使出如此巧妙的一招。
他双手紧握蛇矛,双腿立刻抬起,犹如一只上树的猴子,避过了那一枪,然后摇曳着身体,在空中踩着岩壁,同时拔出了蛇矛,在离那少年两丈外的地方落下。
张飞如同猛虎一样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白袍少年。心中却已经将面前这人提了一个等级,抖擞了一下精神,准备使出全力抢夺张宝的人头。
从云的裂缝里,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的投射下来。
晨曦下的牛头岭上已经化为了一片灰烬,一夜的激战留下的是几千具被大火烧焦的尸体,余火刚刚熄灭,整座大营还冒着淡淡的烟雾,将这周围的天空给熏黑了半边。
“大人,战斗已经全部结束,我军战死四百余人。俘虏贼兵两万三千人,五千人被大火烧死,一千五百人死在混战之中。”费安走到了林南的身边,将整个战场的情况禀告给了林南。
“嗯,贼首张宝呢?”林南问道。
费安道:“张宝率部逃走,张军侯已经追了过去。”
林南点了点头。缓缓地道:“既然张飞追了过去,必然能够手到擒来,传令下去,大军向下曲阳城进发。”
“诺!”
命令下达之后,费安、管亥带着汉军押送着那些俘虏的黄巾军缓慢地朝下曲阳城赶。而林南则带着刘备、关羽、卢横和二百轻骑率先赶往下曲阳。
大约九点钟的样子,林南等人带着众人来到了下曲阳城,但见下曲阳城门大开,城内的黄巾贼都纷纷摘去了头上裹着的黄巾,列队在道路两旁,欢迎着汉军的入城,从城外一直延伸到城里,所有人的脸上展现出了一丝喜悦,似乎在庆幸自己又回到了大汉的怀抱。
在欢迎队伍的最前列,廖化带着裴元绍、卞喜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里。
远远望去,廖化但见一股汉军雄壮般的赶来,他当即下令敲响了锣鼓。
锣鼓声迅速响起,紧接着列队在两边的黄巾降卒纷纷高声喊道:“林将军威武!林将军威武!”
林南看到如此的一幕,嘴角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当他策马来到城门边时,只见廖化、裴元绍、卞喜和所有人一起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地叫道:“我等参见林将军!”
如此的阵势,如此的欢迎,仿佛林南真的成为了一个将军,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除了刘备面无表情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阵莫名的欢喜,昨夜的一场激战换来了今天的一座城池,死去的人也能瞑目了,他们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翻身下马,林南径直走了过去,亲自扶起了廖化、裴元绍、卞喜三人,匆匆打量了一下三个人,按照管亥所描述的外貌形象,他对站在最中间的廖化道:“你就是廖元俭吧?”
“回将军话,小的正是廖化!”廖化个头约有一米六八左右,不是太高,面颊上带着一颗黑痣,说话时,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精明。
“都说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只怕这是对廖化的一个偏见而已。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与那些名动一时的三国牛b人物相比,他自然逊色了许多,单从这次他设计献城来看,廖化还是颇有计谋的。看来,我又多了一员得力的助手。”林南打量了一下廖化之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地夸赞道。
林南沉思了片刻之后,便道:“你的事情我都听管亥说了,廖化,从今以后你们三个人就跟着我吧。”
“多谢将军厚爱!”廖化、裴元绍、卞喜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额……我现在还不是将军,只不过是个前军司马,你们叫我大人即可。”林南道。
廖化道:“此时虽然不是,过不多久就会是了。将军斩杀张角、张梁,又击败了张宝,平定了这河北的黄巾,必然会受到朝廷嘉奖。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也是迟早的事,小的们不过是提早替将军祝贺而已。”
林南听后,觉得廖化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会说话,笑了笑,一把拉住了廖化的手,道:“此次若是没有你在城内的策应,恐怕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平定黄巾,这次你的功劳确实是第一。免去了双方的战争,我定当如实上报朝廷,让朝廷予以嘉奖。”
“将军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只是小的是黄巾贼寇,就算立了功。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嘉奖,只要朝廷能屏弃了小的们之前犯下的罪过,这就足够了。再说小的已经归顺了将军,从此以后就是将军的人了,将军未尝获得赏赐,小的又怎么敢逾越呢?”廖化急忙欠身道。
话音刚落,林南还来不及答话。便听见从西北方向快速驶来了一名骑兵,一路上不住的喊着“急报”两个字。
林南急忙迎了上去,那名骑兵快马跑到林南身边,还来不及下马,便大声喊道:“大人,不好了。张军侯……张军侯他……他……”
“张飞?”林南看那骑兵紧张的程度,便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程度,急忙问道,“张飞他怎么了?他是不是中了张宝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