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又从衣袍里拿了一份文牒出来。
“这个才是。”
文牒上的内容与之前陵千山的类似,大体没有多少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一处。乔镇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可能”
陵千山顺手夺过乔镇远的文牒,他匆匆看了一遍,直到最后生员名字那一栏。上面清清楚楚用毛笔写着她的名字。
生员司南。
为什么她明知道镇远镖局与洪龙会实乃一丘之貉,偏偏却依旧要赶过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完美的答案。
但紧跟着,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既然已经请来了最强的援军,为什么她并没有直接去找镇江南,反倒绕了一圈,特意来到镇远镖局
“难道”
乔镇远眼神闪烁,心中一动,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司南。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把她看做是战利品这个想法多么荒谬。她根本就是包裹着糖衣的砒毒,不毒死人不罢休的那种。
司南耸耸肩,明艳的脸上露出无比俏皮的笑容。
这份笑容,默认了一切。虽然她没有这般说,但镖局里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在笑呵呵地说“看狗咬狗才有意思,对吧。”
陵千山的反应也不满,他很快也想通了这一切。然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少年淋漓尽致地大笑,仿佛是一把刀,狠狠地刺在众人的心头,让刚才所有的野望、所有的热血激昂,都成为笑话。
几名镖师的武器从各自手中跌落,他们的动摇,再也无法掩饰。
也许只是错觉,但乔镇远双鬓上的灰白,已从头发染到了瞳孔。乔镇远清楚,随着司南这一招毒计,镇远镖局的人心彻底散了。虽然牌坊还放在那儿,但从这一刻开始,其实镖局本身已经瓦解不复存在了。
“你真的好毒啊。”他恶狠狠地盯向了司南。
“毒弱者只有哀嚎,只有被掠夺的宿命,从没有反抗的权利。”司南摇摇头,她所说的,正是不久前乔镇远自己说过的话,当时他是对死去的周瑾说的,那时他绝不会想到,几刻钟不到,这句话就会成为他的墓志铭,“现在,你明白弱者到底是怎样的心事了吧。好好品味吧。”
“品味我才不会是弱者”
乔镇远猛然双手一张,长柄大刀凭空从地面拔起,飞至他的掌心。同时,一条苍龙在大刀上盘旋,裹挟着纷乱的风刃,唤起前所未有的龙卷风,席卷镖局里的一切,根本不分敌我。之前没拿稳武器的镖师猝不及防,还没搞清楚情况,他们的脑袋就被风刃割下。
镇江南一脚踏在司南身前,帮她挡住风浪。书生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你疯了吗”陵千山勉强将剑插在地面上,抓着剑才不至于被风浪吹走,“你在杀的,是你自己的部下啊”
“疯了不,我很冷静。下一次,三年不,这次只需要一年,我就能号召更厉害的家伙,建立起被镇远镖局还要大的组织。到了那时,不管是洪老虎还是什么镇江南,统统都要给我跪下”
在凤眼中,乔镇远冷冷说道。
“所以,你们都给我死在这儿吧。”
苍龙在镖局废墟上游走,爪牙鳞片无一不是利器,随着乔镇远挥舞长刀,它像有了自己神智般的,不断地吞噬体力不支的镖师们,直至龙首冲向了以镇江南为首的三人。
陵千山拼命压低身子,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通了眼前的异样“不对,这是幻术”
“晚了”乔镇远狞笑着挥下大刀,苍龙张牙舞爪地冲到了三人身前。最前面的龙爪,它的最前端,都已经刺进了陵千山的胸膛。
镇江南拍了一下手。
“原来如此。”病书生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幻术啊”
龙首、风暴、狞笑的乔镇远、还有胸口溅血的陵千山,这一瞬间都被固定住了。或许,他们的思想还在活跃,但一切、连同时间都被锁死在这个小世界中。能动的只有病书生,他吃力地迈出一步,又一步,直至书生挤进凝固的龙卷风中,来到乔镇远面前。
然后,镇江南一边吐血,一边轻轻拍了拍乔镇远的肩膀。
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镖局内满目苍夷,濒死的未死的镖师们,茫然地看向他们发狂了的总镖头。
或者说,是看向乔镇远原本所站着的位置。
那儿的地面上,只留有一滩鲜红的血迹,还有看不出形状的肉沫。、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不在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