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普宁房的张氏旧宅还住着人,应国公武士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个儿子,还有二哥家的侄子武元忠。子侄前来做说客,为的还不是前程,这多少让武士有些失望。
和两块“叉烧”比起来,还是自己的两个女儿更加聪慧。武士早就动过心思,将武元庆的儿子送到武汉去求学,交由女儿管教。
武氏“双雄”当街卖妹的故事,堪称是武士的最大耻辱。
只是,徒呼奈何。
然后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武元庆这个混账先后在西军和北军厮混,如今是越发地不想成家,而且连武士的爵位都瞧不上了。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与其继承武士的爵位,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巴结江汉观察使张德,有姊妹侍奉财神,谋个差使毫无难度,可以说是稳稳地富贵一生。
走勋贵体制,眼下只有做梦,除非姊妹进宫伺候皇上,兴许还有点希望。
“大人,这冉氏是很有诚意的,也不消大人说项甚么,就是给个门路,好去武汉给些巴蜀土特产,让顺娘媚娘也尝尝鲜……”
武元庆嘿嘿一笑,他早年能带着弟弟“当街卖妹”,自然是脸皮都不要的人。武氏出身也不慎高贵,反倒是兄弟二人的母亲相里氏,还能攀扯一下周代名门。
“季叔勿要顾虑,冉氏此次只是谋求门路,除了季叔这里,江东苏常,也是派了人去的。扬州江都、扬子县,也差遣了说客。”
侄儿武元忠微微躬身,然后诚恳道,“武氏本为商贾之家,武德朝时,亦为人排挤耻笑。如今天下诸侯皆有类商贾贩夫,武氏既有遮蔽,正当追逐风云。”
这话其实说的很透,主要跟武氏兄弟当年的政治投机有关。武元忠的老子虽说是死在贞观朝的,但绝对是李董喜闻乐见的下场,褒奖什么的,从来都是口头,半点实惠都不会给。
其原因很简单,武元忠的老子武士逸当年是李元吉的“谋士”,明面上当然效忠武德皇帝李渊了,但武氏的政治投机做的活儿太糙,远不如正儿八经的豪门,白手套套着黑手套,鬼知道一鱼多少吃。
这也是为什么武元忠说“为人排挤耻笑”,因为武德朝的名门,尤其是河东山西出来的,耻笑的不是武士“商贾之家”,而是活儿不够好。
豪门器大活好,诸如温氏,专门培养温彦博,背后是整个太原官商集团在推动,武氏在河东老哥的圈子里,那就是个边角料。
若非武士本身跟李渊的关系实在是到位,武氏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甭管武氏如何吹嘘他们家从北魏那会儿就如何如何,因为河东豪门吹牛逼,最少都是前汉起。北魏?那也算豪?
所以说,对外肯定不会真的承认自己是“商贾之家”,肯定要说咱祖上如何如何,出了县令出了刺史,老子祖上显贵过。
但关起门来,武氏还是相当实际的,武氏四兄弟,确实跟商贾纠缠不清。武德皇帝愿意提拔愿意封赏,不就是看在你还有点经济能力吗?
于是话头一变,武士用商量的语气道:“听闻冉氏能面呈洛阳二圣,我等若是牵扯其中,恐引圣人震怒啊。”
冉仁才是不是真的能见到“二圣”,武士并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冉仁才的最大靠山,的的确确就是皇后。钱谷那个王八蛋不敢得罪的人当中,皇后算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冉氏能够在洛阳稍稍地有别巴蜀土鳖的地方。
还有一些事情,武士自己很难探究,不过老兄弟李渊那里,还是能透露一二回的。再加上五庄观老干部活动中心消息渠道也不少,秦琼因为张德的缘故,也不是不愿意帮帮自己这个“老前辈”。
武士多少还是知道,之前冉氏在西南“大败亏输”,可以说是血本无归,而且还不能声张。
秦琼更是嘲弄冉氏不自量力,还妄想煽动獠寨闹事,结果几个獠寨山头,就在不久之前,被武陵蛮给抢了。
不但武陵蛮动了手,蕃地白马部豪帅,也是毫不犹豫放冷箭。加上东女国、夜郎洞寨……这场动静放在十年前绝对犀利的蛮疆火并,居然就消息摁了下去。
别说黔中了,剑南蜀地居然也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就算有人传言,益州成都也是没几个人信。
吴王李恪好歹也是做过益州大都督的,总不能真白做一回吧,要是连一星半点的“旧部”都没有,他这个亲王死了算了。
“大人,这都是街坊之间的谣……”
“大郎少待!”
武元忠忽地打断了武元庆的话,有些严肃地看着武士,“季叔莫非是听说过甚么消息?”
武士点点头,然后小声道:“事体甚大,之前剑南、黔中、山南,诸獠寨骚动,结果为蕃地、蛮疆诸豪帅、洞主镇杀,非是蛮人胡闹。”
把事情这么一说,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表情极为丰富,这种事情一旦掺合进去,将来翻旧帐,根本就是逃不脱的。
蛮疆蕃地各部族的互相攻杀,如果是世仇部族,如剑南蕃人和獠人,这种突然的没由来仇杀,是可以理解的。武士处理过这种事情,所以心中有数。但是像之前开春后的突然动荡,绝非是仇杀那么简单。
武士大胆揣测,可能是皇后的一次试探,只是被另外一方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