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呼厨泉一直都紧记他兄长于扶罗的叮嘱,打定了出工不出力的态度,奈何昔日草原霸主的凶名始终让鲜卑人忌惮万分,只要有匈奴人出现在鲜卑人的视线之中,必然受到漫天箭雨的洗礼,以至于更多的时候,本来打个过场的呼厨泉也不得不拼命下令族人还击。这才造成了如此大量的伤亡。
当然,这也已经达到了卫宁原本的计算之中。鲜卑人对于匈奴人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本就不擅攻城的游牧民族,唯一能够压制住汉人城墙的手段便是精准的弓术,而雁门多了这么一支同样善射的部队,无疑便是鲜卑人最大的威胁。对卫宁来说,这五千匈奴人,是于扶罗最后掌握在手中的嫡系部队,损耗得越多,对卫宁的依赖性也就更强。对于日后彻底消化掉河套之地,无疑是强大的帮助。
若要助于扶罗重夺南匈奴单于之位,主弱而臣强是任何以个君主不能忍受的事情。卫宁这个外来者,当然很乐意充当屠夫的角色。
雁门大战一触即,就在卫宁与鲜卑人打了不亦乐乎的时候,南方董卓终于不甘北方战局如此平淡。
四月,便是卫宁刚率大军增援雁门之时,董卓以徐荣为将,起兵五万,出冯翊,连夺去年杨奉拿下的万年,临晋,栗邑三县,重新收复失地。大军渡过黄河攻打河东向西的屏障蒲州甚急。
杨奉重伤未愈,本就是陈宫坐镇河东。惊闻董卓起兵犯境,当即急出兵三万拱卫蒲版一带,增援蒲州,借以抵挡防守河东,同时调令徐晃即刻南下回援安邑。
连同冯翊三县的失陷,不过区区大半个月的时日。杨奉在伤患未愈的情况下,当即惊怒交加吐血三口。
而在这个时候,杨奉明显已经乱了方寸。
远在雁门与步度根大战的卫宁,收到来自河东的一纸调令,脸色几乎铁青一片,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卫宁从这公文之中,明显看出了杨奉对局势的短见,甚至连陈宫也未曾将这民族大义放在眼前。
放弃雁门,甚至定襄两郡,以云中,朔方,上郡,五原兵马即刻南下,收缩防线于晋阳一带。
这明显,便是要将大半个并州,以整个河套,上百万百姓放弃,成为鲜卑人,甚至是南匈奴人肆意放牧的奴隶!
即便在南匈奴隔三差五的四处劫掠州郡县城,终究因为这几郡在此,而不敢肆无忌惮,但倘若,抽调了这些边军回援并州,河东,那这些土地上生活的百姓,将再没有了一丝可以保护他们的力量。
杨奉,陈宫只看到了董卓从后背带来的威胁,却不理边疆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看来,只要能保住河东,南并州,牺牲掉这些低贱的百姓,又有何不可?
河东之地,是杨奉势力范围内唯一富庶的土地。放弃北并州与河套地,护住河东这个根本不失,在陈宫与杨奉看来,是完全值得的。
卫宁收到这纸调令,悲愤下,付诸一炬,据行军令。
外族入寇,国与家,孰轻孰重?卫宁在这一刻,才恍然,他前世的父亲的心情……
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日,雁门添卫宁援军三万,城中守备力量已经足够挡下鲜卑大军的攻夺。但自卫宁领军到时,鲜卑人攻城的次数却显然少了许多。
或许是察觉到匈奴人的参战,又或许是云中拓跋部与乞伏部联军被卫宁击溃的消息传到了步度根的耳朵里,又或许是其他总总……鲜卑人避实就虚,让卫宁泛起一丝无力的感觉。
久久站立在雁门城头,看着这一片嫩草复生的土地。鲜血涂抹在草叶之上,马蹄践踏的痕迹,甚至是折断的弓箭枪柄四散在城墙之下,残破的军旗,让雁门这座古城多了几许萧条壮烈。
卫宁已经在城墙上耸眉矗立两个时辰了,而半个月的时日,显然让他消瘦了许多。内忧外患最是能让人身心俱疲,更何况卫宁还多了一层家国之间的挣扎,河东这块土地,如今陷入了凉州军兵锋的威胁,而卫宁却终究不能挥军南下,放弃对雁门,朔方一线边疆的防守。
卫宁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对鲜卑人,对董卓,对杨奉,甚至是对河东,对卫家,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几乎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鲜卑人的暂停攻势,卫宁觉得这未必是什么好兆头。其中的变数太多,最让他担忧的,不外乎,董卓军在鲜卑人大举入侵的事实之中,到底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