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春柳眼睛一红,须臾便落下泪来。都怪那个臭道士,如果不是他,小姐也不会活的这么辛苦。
“好好的怎么哭了?”
“奴婢心疼小姐啊。小姐那么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小姐?让小姐受这么多苦……”
春柳声泪俱下,望着她的眼睛尽是心疼和不平。蒋梅娘展颜一笑,扶起她,满不在乎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赶紧把眼泪擦擦,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
“小姐……”春柳身子一抖一抖的。
“灾星也好,不祥人也罢,我不一样活的好好的吗?往后没人娶我也不打紧,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剃了头做姑子。”
春柳破涕为笑,蒋梅娘笑笑道,“好了,这件事以后都不要提了,也不要为我难过为我不屈。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好好帮我,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蜀绣绣法学会。”
宁姝冰从前时常来蒋府玩,或者接她去府里小住,如今又逢蒋毓茹生病,肖氏并没有多问,只让芳信过来叮嘱她去宁府注意规矩,言下之意提醒她不要丢了蒋府的脸。
离开蒋府,四人在马车上换了男装,直径去了云锦坊。待谈妥一切,出来时已临近正午,遂去西风楼用饭。
“梅儿,这回你总可以跟我回家住两天了吧?”宁姝冰挽着她的手臂,笑嘻嘻道。丝毫不理会行人看过来的眼睛。
“下回好不好?”
“又是下回?”宁姝冰一停,松了手,把头扭到另一边,而后转过来看着她,疑惑道,“三太太都答应让你去我家多玩两天,为什么你却不肯?”
“姐姐你说呢?”蒋梅娘不答反问。
宁姝冰性子有时虽然有些火爆冲动,却是不傻,只是一瞬便想清其中道理。她抬头望了眼天,拉着她,心疼道,“老天真不公平,你这么好,却让你……”
“老天是公平的。”蒋梅娘笑着打断她,徐徐道,“人生在世,各有不同,谁也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而我,不过比别人多了些磨难罢了。姐姐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肖氏答应,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她,却不能不忘形。
宁姝冰看到她一脸淡然,反更加心疼,“梅儿,你变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你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蒋梅娘并不接话,笑着问道,“我不跟姐姐回去,姐姐可会恼我,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傻丫头,我恼你做什么?”宁姝冰笑笑道,“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不过,你难得出来,正好无事,我们去好好玩玩。”
“姐姐想去哪?”
宁姝冰眼珠一转,说了句“跟我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回跑,春柳宝莲对视一眼,忙追了上去。
顺意斋内,高朋满座,男女老少皆有。小二哥高举着茶壶来回穿梭,斟茶倒水,脚步匆忙,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坐在堂中的白须老者。
四人在一侧寻了张桌子坐下,立即有小二给她们送来茶水、点心和瓜子。宁姝冰让宝莲打赏了块碎银,小二哥满面喜色,连连谢恩,弓着身子退下去。
“姐姐常来这里吗?”
“平常没事,我跟宝莲会来这里听书。这位老先生书说的极好,梅儿,你好生听听,喜欢的话,我们下回再来。”宁姝冰一瞬不瞬地盯着白须老者,心不在焉地说道。
原来如此。
老者穿着件深灰色双绕曲裾,颧骨高耸,双眼凹陷,却是精神抖擞。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琵琶,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指手画脚,嘻笑怒骂,表情夸张,时而扮男,时而扮女,幽默滑稽,令人目不暇接,啼笑不止。
他说的是一个女子为丈夫苦等十二年,因才貌出众,被一七旬官老爷看中,欲纳她为妾,她性子刚烈,为保全名节,不惜自毁容貌。十二年后,丈夫回来,怕被丈夫嫌弃,她藏身于山洞。夫妻相见不相识,丈夫以为她死了,另娶他人,她以为丈夫背弃诺言,写下血书,跳崖自尽……
跟王宝钏的故事有些相似,结局却比王宝钏凄惨。听到她自毁容颜时,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惊,感动,听到她跳崖自尽时,在场女子无一不泪流满面,男子也是摇头惋惜,再加上老者嗓音嘶哑,弦音低沉,似断非断,悲从中来,整个茶馆无人不悲、无人不恸。
不经意看到二楼上,临栏而坐的黑衣男子,蒋梅娘眼睛一跳,随即恢复,朝他轻点了下头,若无其事般将眼睛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