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宁姝冰正埋首坐在窗前,咬牙,在白绢上费力绣着什么,听到宝莲的通传,顿时吓了一惊,绣针戳中左手食指,她哎哟一声,指腹正中徐徐冒出一颗血珠子。
“小姐怎么了?”
“没事。”甩了甩手,宁姝冰拉着蒋梅娘过来坐下,“梅儿,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她把白绢塞到她手里。
“姐姐不是被仲辉哥气着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吗?”蒋梅娘扭头看向宝莲,佯装生气道,“宝莲,你骗我?”
“七小姐,奴婢……”
“不关宝莲的事。我怕你不肯过来,故意让宝莲这么说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将蒋梅娘扳过来,宁姝冰道,“好梅儿,你先帮我瞧瞧这个,一会儿要打要罚随你。”
蒋梅娘展开手中白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懂上面花花绿绿绣出的是什么东西,花不像花,草不似草,扭扭歪歪,如一团乱麻,奇怪的紧。
“这是什么?”蒋梅娘指着白绢,茫然道。
“是莲花啊。怎么,难道不像吗?”宁姝冰歪头瞧了瞧白绢,抬眼,询问地看着她。
“莲花?”蒋梅娘惊讶,又举着白绢认真端详了会,点点头,煞有其事道,“好像是跟莲花有点相像,不过,这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莲花,我刚刚还以为是四不像呢。”
“四不像?我明明绣的是莲花,怎么会是四不像呢?我都没见过四不像长什么样子。”她拿过白绢仔细看着,喃喃自语。
宝莲跟春柳挽着手立在一旁,二人听到蒋梅娘的话和白绢上绣着的东西时,已是忍笑不已,这会儿听到宁姝冰如此说,又见她一本正经,终是破功,噗一声大笑出声。
“你们笑什么?莫非你们也觉得它是四不像,不是莲花吗?”二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宁姝冰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面色一沉,“好你个梅儿,竟然敢笑话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蒋梅娘一吓,身形一歪,灵巧地避开她的手,起身跑到桌子另一边,呵呵轻笑出声。宁姝冰又羞又恼,反手将白绢往地上一甩,大叫地追过去,说抓到了定要她好看。
看着围着桌子追逐笑闹的两人,宝莲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春柳笑了会儿便敛了笑,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小姐。
察觉到春柳的异样,宝莲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排解排解。”
春柳叹气,目光随着蒋梅娘身形移动着,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云姨娘死后,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小姐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笑过了。”眼神中有欣慰、欣喜、心疼、怜惜、和内疚。
宝莲拍拍她肩膀,宽慰道,“七小姐这么善良好心,老天爷一定会厚待她的。往后你跟七小姐常过来玩,有小姐在,七小姐就会像现在这样开心的笑了。”
蒋府上下都将小姐当成灾星、不祥人,人人避之不及,宁府上及宁老爷宁太太,下及丫鬟仆役,无一人嫌弃小姐,宁小姐更对小姐亲如姐妹。有时,她真希望小姐是宁府的小姐,而不是蒋府的小姐。小姐虽然有老爷疼爱,三少爷跟八小姐对小姐极好,时常说笑逗小姐开心,可小姐从来没有像跟宁小姐在一起这么自在,这么恣意忘形过。
“好了好了,我跑不动了,我认输,不追了……”宁姝冰撑着腰肢,摆摆手,气喘吁吁。
蒋梅娘撑着桌沿,大口喘气,正要坐下歇会儿,却看到宁姝冰脸色一变,一步窜过来抓住她手臂,得意道,“这下种抓住你了吧。”
“姐姐,你使诈。”宁姝冰看似疯疯癫癫、没心没肺,实则心细如发,是个极聪明的女子。
“非也非也。”宁姝冰学着老学究摇头晃脑,道,“兵家常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刚刚那一招,就是兵不厌诈!”她扬着脸,很是得意。
蒋梅娘注视着面前连眼睛里都溢满笑意的女子,‘她’何其不幸,生在那样看似富贵,实际险象环生的侯门望族。‘她’又是何其有幸,竟能遇到像她这般待她如亲妹,关怀备至的姐姐。
她轻轻笑着,她也好久没有像方才那般放肆的笑过了,像抛开了所以包袱枷锁,忘记了随时可能来袭的灾难。
“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花?”宁姝冰摸了摸脸,拉着蒋梅娘在窗前坐下,捡起白绢道,“好妹妹,你快教教我,这莲花究竟该如何绣?你瞧,为了绣你口中的‘四不像’,我十根手指都被扎破了。”
看着她十指不满大大小小的针眼,蒋梅娘奇怪道,“姐姐不是一向不耐烦做这些事吗,今儿怎么想起绣东西了?”
“下月十二是太太的生辰,每年老爷、大少爷、二少爷都会在太太生辰那日送太太喜欢的礼物。前日二少爷问送什么给太太,又说小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小姐气得不轻,赌气说要亲自绣一只荷包给太太。”
“多嘴!”
宁姝冰怪责地瞪了宝莲一眼,鼓着腮帮,都怪二哥气她,她才说要绣荷包给娘,舞刀弄剑她还能耍上两招,女红,她根本就是门外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