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窦援朝也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看到牛翠花,忙露出笑容,亲昵的对安妮说道,“这是高连长家的牛大嫂,跟咱们是邻居。老高和我是一个新兵连的,是我们的老大哥哪。”
安妮矜持的冲着牛翠花微微颔首,“牛大嫂,你好!”
“哎哎,好、好。”安妮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好,更让牛翠花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听到人家标准又洋气的普通话,牛翠花忽然觉得自己说家乡话有些土。
牛翠花没上过什么学,也不懂什么叫自惭形秽、相形见绌,但她就是觉得,站在安妮这样时髦、洋气又娇贵的人面前,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敢大声说话。
明明她不是个怯懦的性子啊。
当初看到一营长家属和三营指导员家属的时候,那两位也都是城里人,平日里说话斯斯文文、咬文嚼字,可面对她们,牛翠花都没有低下过头来。
甚至有种隐隐想较劲儿的冲动:城里人咋了,不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饿了吃饭、困了睡觉吗。
她们这些农村军嫂虽然没文化、没见识,也不会说那些酸溜溜的词儿,可她们能干活,会种地,伺候男人、照顾孩子更是一把好手,可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强多了!
可为啥看到二营长家的这位时,她就忽然觉得抬不起头来了呢。
“援朝,哪个是咱们家?”
安妮跟牛翠花打过招呼,就不再跟她说话,直接没好气的问向窦援朝。
“哦,咱家是202,就在牛大嫂家隔壁。”
窦援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好吧,虽然他也不是很乐意跟牛大嫂这样的家庭妇女打交道,但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啊。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安妮还这般端着架子,爱答不理,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家牛大嫂是农村人!
窦援朝心里不满,脸上却带着高兴的笑容,颠颠跑到门前,打开门锁,嘴里还不好意思的说,“刚分的房子,我还没有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虹虹啊,今天要不你先去招待所凑合一晚上?”
“连床都没有?”
安妮声音并不十分高,但任谁听了都知道,她非常不高兴。
“我、我这不是急着回去结婚嘛,领了钥匙,就进来看了一圈,家具啥的,根本没来得及买!”
窦援朝陪着小心,好声好气的哄着安妮,“虹虹,你别急,今天晚上咱先凑合一下,明天我就去城里”
“凑合?窦援朝,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一个词是什么?”
安妮没有失态的尖叫,她甚至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凑合’。别人我不管,但我的生活,绝对不凑合。”
安妮说完这话,抬脚进了屋子,转了一圈,然后又气呼呼的走出来,“也别等明天,我看天色还早,现在咱们就去省城,赶紧把沙发、床都买了。”
“现、现在就去?”
窦援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他们驻地距离市区一百多公里,有一段还是极为难走的山路,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呢。
就算他借到了车,好不容易到了省城,人家百货大楼也快下班了。
再说床、沙发这些家具,在这个年代,都是计划用一辈子的大件儿,买之前,可不得好好挑选一番?
时间这么紧,根本什么都办不了!
窦援朝把行李先丢到空屋子里,然后锁上门,快步追着安妮而去。
目送安妮、窦援朝先后离去,牛翠花吐了吐舌头:“哎哟,二营长家的这位可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以后,这军属大院可要热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