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芍的眼刀暗地里狠狠剐了清辰一眼,抬头抢先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琼华宫姝妃娘娘的婢女春芍。”
“不是问你。”皇上冷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是你们两个。”
清辰知是问她却也没有抬头,只轻声回道:“回皇上的话,嫔妾是隐凤轩的绾贵人。”
“绾贵人?”萧珺的声音似是带着些讶异,“你抬起头来。”
清辰慢慢的抬起头来,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漠模样。
皇上的神情微微一怔,颇感意外的样子,“原来是你,隐凤轩,你和兰贵人住在一起?那朕怎么从来没在熙和宫见过你?”
清辰面上没什么表情,也许不见是最好的,反正那所谓的皇恩盛宠她也不稀罕,便垂眸望着自己衣裳上的流云纹花样,淡而无波的恭敬回道:“嫔妾一向深居简出,也没有碰到过皇上。”
萧珺目光微垂若有所思,扫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春芍,便明白了什么,然后问:“你因何被罚跪?”
清辰刚要回答,就听春芍抢着回道:“回皇上,是绾贵人冲撞了姝妃娘娘,娘娘才罚她在此小跪反思。”
皇帝问话,一个婢女敢抢在嫔妃头里插嘴,想必也是仗着姝妃宠冠六宫,自己是她的贴身婢女便觉得有几分不同吧。
皇上的眉头微蹙,一旁跟着的福泉见皇上脸色不悦,厉声斥道:“大胆奴才,皇上跟贵人在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真是不懂规矩,姝妃娘娘平日里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
春芍见皇上并不顾念姝妃的面子,心里一颤自知失礼,忙叩下头去告罪,声音里已然带了一丝恐慌,“奴婢该死,求皇上绕过奴婢这一遭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带累主子名声是大过,哪宫主子都不会轻饶,由不得她不怕。
姝妃身边的奴才向来跋扈,却不曾想在圣驾面前也这样没规矩,萧珺轻哼一声,冷漠吩咐道:“你下去吧,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廷杖长长记性。”
春芍面上慌乱不堪,大概是没料到对自家娘娘那么温存体贴,百依百顺的皇上会真的罚她,哭喊着还要求饶,福泉一个眼色,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便迅速把人拖了下去。
清辰心中冷笑,看着春芍被堵上嘴拖走,讽刺的想这丫头还真是忠心,护主心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皇帝轻咳了两声,清辰回过神来,忙回道:“嫔妾今天在御花园不小心踩到了姝妃娘娘的衣裙,惹恼了娘娘,是嫔妾的不对。”
萧珺听闻不是什么大事,声音也似缓和了不少,“原来是这么点事,姝妃心胸未免也太小了些。你起来吧,不必再跪着了,小惩以戒,下次多注意着些便是了。”
皇帝恩赦本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好事,可清辰却并不领情的叩下头去,淡然道:“多谢皇上,臣妾已经跪满两个时辰,可以离开了。”
萧珺微怔,遂笑问:“这是在怪朕来晚了吗?”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她只是卑微如草芥的无宠嫔妃,她如何敢怪他什么?清辰忙道:“嫔妾不敢,只是不想此事传到姝妃娘娘耳朵里,再生是非而已。”
她扶着小丫头子缓缓站起身来,皇上打量她几眼,见她穿着半旧的衣衫,鬓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头上没有什么首饰,只斜斜的插着一支素银簪子,这穿着打扮莫说是嫔妃,就连刚才的宫女春芍都不如,不禁又皱了皱眉。这样的清辰,任是谁都会把她误认成是一个粗使的宫婢。
她福了一福,冷淡而又恭敬道:“嫔妾告退。”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清辰扶着锦心蹒跚的离去,自始至终没有抬眸看皇上一眼,更没有看到身后皇上那复杂异样的目光。
清辰跪了那么久,腿脚本就不听使唤,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又极为不平,她强撑着走出去不远,便扶着一旁的山石走不动了。
锦心小心的搀着她,指了指前面一块平坦的大石说:“贵人再坚持两步,去那边坐一会可好?”
清辰点了点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到那石头旁坐了,冷风从湖上吹来,灌的人有些难受,清辰抚着肿胀发麻的小腿和硌的生疼的膝盖,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转头对锦心沮丧的说:“跟着我这个无宠的贵人,真是苦了你们了。没什么福可享,却要先陪着我受罪。”
锦心揉着疼痛的膝盖摇头道:“贵人说什么呢,这宫里除了太后,就连皇后也活的不轻松,更何况是我们。贵人心善疼惜奴婢,可奴婢却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上贵人。”
清辰涩然笑了笑,眼望着不远处那一池颓败的枯荷幽幽道:“我心性冷,不屑与人争宠,这一生在这深宫中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只求平安终老,也希望你们跟着我平平安安的。若是到了年龄或者遇到大赦你们能离开这里,那就一定要离这宫廷远远的,哪怕嫁个贩夫走卒清苦一生,也比圈在这深宫里朝不保夕,没有半分自由要好过许多。”
锦心摇了摇头,“奴婢从小就跟着贵人,即便出了宫,无亲无故能去哪呢?贵人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这里风凉,我们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