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提出过一个自以为十分恰当的比喻,但因为后来发现它实在太过愚蠢,就像‘皇帝的金扁担’一样可笑,所以丢掉了。”
一声从鼻子里冒出的冷哼传来,但却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仅如此,无论是往哪个方向看,也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更找不到任何的扬声装置。
刘江涛依然是坐在那美克星荒芜的土地上,只是不知何时,他的屁股下面出现了一片只有数米见方的木地板,而面前的的笔记本电脑下面…也不知何时垫上了一张桌子,还是那种文具店里卖不上三十块的廉价“床上书桌”,桌上的图案是某韩剧明星耍帅的脸,被盖住一半。
至于那声冷哼,也当然是来自已经不知去了哪里的静懿道人…还是如同她最熟悉的那样,刘江涛绝不会说无意义的话,做无意义的事。他在先前说出那样的话,就是想让自己好奇地问一句“那到底是什么想法呢?”,然后再顺势说出那个明明他自己也说了“愚蠢”、“可笑”的说法。
甚至,刘江涛可能连她这时这种没什么用的嘲弄也会算进去,而他突然说出这些的目的…那就更复杂了,而答案可能马上就会揭晓,所以静懿也根本懒得去继续揣测这个怪物到底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即使静懿并不想顺着他的铺垫走,刘江涛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啊,认为剧情世界,不,或者‘剧情’两个字可以去掉…每个‘世界’,每个‘宇宙’,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这个生命体已经超越了碳基、硅基之类只能用凡人智慧理解的形态,它至少要比我们认识的‘物质’高出一个层级。”
“宇宙大爆炸就是它们被‘孵化’出来的那一瞬间,而它的生命形态则是由时间、熵、‘事件’等等构成,就像是碳基生物体内的细胞…然后以这些基本元素,构成了一个完整、自律并拥有‘自我’概念的系统,就像是人类体内的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
“然后,我们口中所谓的‘剧情惯性’,就是它的遗传因子。就像人类的基因端粒会缩短一样,这种生物也在向着‘大结局’走去的路程中,缓慢衰老…”
“而信标给出的一些信息,让我又意识到了这些生命有一个很有趣的特性,那就是它有一个坚硬的‘壳’…但相比之下,它的内部却极端脆弱,而当内部组织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后,壳也会自然而然地变得千疮百孔。”
说到这时,刘江涛突然沉默了,嘴角敲着的角度虽然一直没有变化,还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一股想要把人晾着的意图,还是随着另一股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意识到的危险气息传达了出去。
“位面障壁?剧情稳定性?是这两个词吧?”几分钟的诡异沉默后,静懿终于无法再僵持下去了,“你的意思是,这些世界,其实都像某些长着壳的软体动物一样?”
“我把它们比作蚌。”
这次,在极为简短的七个字后,刘江涛的说明就戛然而止。
“那么…”
几秒钟后,静懿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谁想要珍珠呢?”
带壳的软体动物那么多,为什么他非要说像个蚌?在人类极富功利的认识中,蚌这种生物唯一值得讨论的的特点,就是它能养出珍珠来。
而刘江涛的意思…就是把他们这些不断被投入剧情世界,然后在脱出限制下不得不兴风作浪的轮回者们,比作那些被养珠人撒入池中的细沙。
是谁想要珍珠呢?
刘江涛苦笑了一声,“所以我才说,这个比喻像是‘皇帝的金扁担’一样愚蠢可笑啊…贫下中农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交租,服徭役,被压榨得像是牲畜一般,即使一辈子下来,也只能以为这都是皇帝是想找个巧匠,去打造那溢满宫墙的金扁担,金锄头,还有让娘娘们去烙那些山一样大的发面饼。”
静懿的声音没有再次传来。只要刘江涛没有继续解释,她就没有摆脱那个几分钟前就意识到了的该死的展开:那就是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想,为什么刘江涛要把这个明明被他自己推翻了的“愚蠢”命题说出来?!
“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这次的声音有方向,在刘江涛的身后,而且是一个雄浑粗犷的男音。
刘江涛转过视线,然后见到那个许久未见,也是他此行最终目的的家伙已经正站在那里。
龙珠上的光芒已经彻底暗淡,变成了七颗除了圆滚滚之外没有任何特点的白色石头,也没有升空飞走…同时那美克星永远的白昼也重新到来,恒星的光芒继续洒下,照在那个身影上。
强烈无比的“存在感”,这就是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特征的概括。
他的存在像是一种幻觉,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把一种无法质疑的“真实”刺入所有人的大脑。
他就如同是一座至高的山峦,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无法生出能将其撼动的自大。
即使他出现在这颗星球上,刘江涛身后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十秒,但他的身影却好似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一般,并且已经理所当然地在那里屹立了无数个纪元。
甚至,他似乎也并没有刻意散发出自己身上的气势,但仅仅是他的存在,就已经让“定祥”接收到了某些人类无法理解的信号,然后转化为音频,在刘江涛面前的电脑中播放出来,那是一段杂乱而刺耳的…这整个世界的*。
刘江涛把轮回者比作养珠人手中的细沙,但现在出现的这个家伙,如果非要类比的话…那就是一块重逾千钧的巨石,被起重机…不,是从轨道上直接落下,然后狠狠地砸向了那一汪浅浅的池子!!
偏偏这件事的发生,还是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极致,就是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