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路明非的眉毛都快要拧成纠结的一团,路鸣泽则保持微笑,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于是黑白灰的车流再次涌动,并且以仿佛幻影一样的速度,穿过幻影一样的路鸣泽。人流同样更替交织到了肉眼无法企及的频率,上一秒身边还是中年的上班族,下一秒就指不定换成了某个青春少女或者蹦跳的小孩。
红色在原地静止着。
“不想看看吗?哥哥,现在的时机可比你之前畏缩在人群里偷窥的要好。”
路鸣泽带着得意并嘲讽的笑,指了指静止的诺诺。路明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布满黑白灰幻影的马路。
“看看吧,要好好看看。不然,日后你可能就看不到了啊。”
不等路明非磨蹭过这条马路,他带着路明非又是一个夸张的瞬移来到了诺诺的跟前。路明非无暇去观察诺诺,或者是因为不好意思,他企图从小魔鬼的脸上找出什么不正常与灾祸的征兆,然而注定毫无所获。
“想知道会有什么发生?我可以告诉你已经发生了什么。”
如同被一股魔力操纵一般,路明非居然将视线真的移向了诺诺,而不再盯着有重大嫌疑和异常的路鸣泽。
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够很清楚地观察到诺诺淡淡的黑眼圈,以及从白色棒球帽下还很顽固地翘出来的几根发丝,因为精力不足又不施粉黛的脸颊显出不健康的惨白,令人心疼之余还大大消减了她原本四射的魅力。
总是有许多人瞩目的诺诺,此刻似乎也只是一名天生酒红色长发、长相还不错却毫无光彩之处的普通女孩而已。
他不介意。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长啊,我们还是长话短说,从这条肉麻死人不偿命的短信谈起吧。”路鸣泽手掌一翻,变出一部精致的手机,上面缀着的一个许愿瓶挂饰令路明非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的手机。那个挂饰是他在她的生日后补送给她的小礼物,放在商店里冲顶就是几美元的价格,现在居然还在挂着,真是令他感到荣幸。
“开头是这样的:‘我曾经想过在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我会假意邀请你去没有人的小岛度假,我会让我的朋友们带着几千个烟花等在海对面的沙滩上……’”
或许这段温暖的情话,是某种寒冰系的禁咒?路明非不知道,但每当一个字从路鸣泽的口中吐出,他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又向更深处冻结了一分。
诺诺的手机,保存的这样的短信。
是谁发的一目了然。
他也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之举,或者某家从不认识的富公子的表白短信,但他真的很难做到。
恺撒写小说练习中文水平的事大家都清楚,还有过专人组织他们一起学习研读恺撒会长的著作,路明非还记得他当时满口称赞地不止看了一遍,并且还腆着脸向英明神武的会长要存稿以便一睹为快。
文风如此熟悉。
至于带上几千支烟花,并在夜空中的流光划过水面之时掏出戒指来求婚,这种举动的风格也同样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及眼前唯一能够温暖他的光亮。
“哎哟,这是要霸气起来非礼的节奏吗?还是说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猥琐的本性?”路鸣泽轻佻地嘲讽着,丝毫不在意路明非已经如一滩烂泥的心情,“看看自己吧。”
路明非照做了。
于是他看到,在无数幻影之中,自己同样毫无色泽的身躯,突然如同镜面一般反光的人行道更加清晰地映出了自己颓废的面容。
没有色彩。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色彩呢?除非将自己点燃,迸发火光。”
路鸣泽的眼眸极深极静,没有那霸气瑰丽的金色,只存余扭曲一切的黑。
“什么都没有的你,除了生命,还有什么能够给予?而生命或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只在它燃烧的时候能够搏人一哂,过后一文不名。”
路明非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最终颓废地倒下。
“走吧。不管到哪里去,也不要再贪图什么不应有的了。”
于是他开始行走,开始如同灰色的幻影们一般行走,开始穿梭在大大小小无数陌生也不在意的街道,开始静坐在每一栋高楼的天台上垂着双腿,开始成为幻影中的幻影。
最终,某个不知名的地下通道里,路鸣泽看着靠墙滑落而坐的他没有言语。
一旁唱歌讨生活的哥们奇怪地看了看这个颓废的大男孩,似乎是认为他是和家里闹了矛盾结果跑了出来独自伤心。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也毫不在意地扫了一个和弦,继续弹拨吉他唱那一首《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诺诺的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边世界的静止悄然恢复。
她突然地停住脚步,在平稳缓慢的人流之中,在广告屏幕发出的音乐声中,在按着喇叭等待红绿灯读秒的车流之外,企图寻找一个似乎刚刚远去的气息。
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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