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北吹来的风不比寻常,打在脸上更胜刀割。沈昭虽无动于衷,松雪却被寒风吹了个激灵,她回过神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窗边。
“姐儿怎的把槅扇推开?当心受凉!”
沈昭没搭话,只瞟了一眼天边。
“自那日下了些雪沫后,这天竟不见动静了,只一日比一日沉。”
这算是揭过方才所言之事。
“婢子可不愿下雪。”松雪将槅扇关了一半,“姐儿日日督察修城之事,若下雪,便受罪了。”
“瑞雪兆丰年!”沈昭笑着瞥了她一眼,“不下雪怎行!”
松雪撇撇嘴,不再言语。
沈昭见此,不免失笑,“你这性子,怎愈发骄纵了?”
松雪俏皮一笑,直言不敢。
沈昭也不理会,只道:“近日寒深露重,周重行常年居江东,恐难经受,稍待片刻你使厨房再置些炭火。”
松雪闷闷应下,又小声抱怨,“周公子来此将近一旬,不知何时归府?”
沈昭正巧听到这一嘴,不禁侧目而视,“怎么?他在这儿碍你眼了?”
“怎敢?”
松雪当即摇头,面上却不太服气。
“自打周公子来了此处……姐儿又是吃食,又是炭火地小心伺候,您来边疆两年,可有这般精细之时?”
沈昭顿时明白过来,见松雪仍是满脸不情愿,不免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自来了偏关,府中用度便由你管着,怎越管越吝啬了?”
“姐儿此言可是冤着我了!”
松雪如受了惊的兔子,脸上神色忽然就较真起来。“婢子非是心疼这三两银钱,只因……因周公子心思不纯!既如此,姐儿又何必事事顾着他?”
沈昭这才彻底明白她之意,便又踱至一侧的高几前,一面用银签拨弄香灰,一面慢悠悠地问,“你同他相识才几日,怎知他心思不纯?他是我少时同窗,你若轻慢人,日后谈及此事,旁人岂不觉我无情无义?”
“您顾着同窗之谊,婢子看周公子却未必。否则事先怎不知会一声?反而叫您措手不及。”
话题又绕回了远处,松雪却毫无觉察,自顾自地说。
“周镇台与韩阁老皆是借您之名,可他们却不曾与您互通有无。在旁人眼里,您之于韩阁老,不可或缺,是以周镇台将周公子调至边疆,意在护您周全;而韩阁老亦因此受周镇台之意。可他们却绕过了您——”
“松雪!”
沈昭依旧不紧不慢地拨弄香灰,眼神却一凛。
“再说下去,可就没完了。”
松雪余下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沈昭既然提到了旁人,她便想辨一辨这“旁人”是何人。可沈昭却无意再提——是因伤了心,无意再提;还是因心中有数,不必再提?
松雪无从得知。
她将槅扇合上,行了个礼,正欲退下。沈昭却又朝她吩咐,“唤侍书过来罢!”
松雪未来偏关之前,侍书贴身伺候沈昭。但是侍书乃习武之人,做这些精细活未免有些难为她,因此沈昭便让其管外间的事。若无要紧事,侍书轻易不会面陈,沈昭亦极少主动见她。
松雪略微讶异,以为沈昭终是放在心上,便松了口气,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