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冯达武几人,沈昭倒是微眯着眼打量了一番。
方才他们进门时,刘传仁眼中的意外之色,她看得十分真切。他们之间关系算不上太好,想必少有相聚之时,今次算是意外赴宴。见这模样恐怕是不怀好意,毕竟罗林氏之事尚未解决。
几人依身份尊卑依次序坐在下首。
甫一入座,冯达武便扬声说道:“达武一直欲同将军喝酒寻乐,只可惜将军素日政务繁忙,未能如愿。今日借着刘老弟寿辰一事,便可与将军一醉方休了!”
沈昭听闻此言,并未接话。
周遭之人见此,亦不敢嘻笑打闹,气氛顿时略有些凝固起来。
冯达武当即又朝沈昭拱了拱手。
“冯某乃粗鄙武人,心中所念已久,便畅所欲言。若言词有冒犯之处,将军切勿怪罪!”
冯达武此人向来直言快语,因此众人并不奇怪他有这番“稍缺考量”的言词——沈昭终究是女儿身,哪怕作男装打扮,恐怕也难与他喝酒寻乐。
沈昭则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冯千总若想寻欢作乐,此刻场间诸位皆知,何愁无相陪之人?若想同我叙旧,倒可饮酒一二。”
冯达武未必有此意,可沈昭一提,便显得意味深长。场间众人神色便有些异样。
冯达武像是无所觉察,神色坦然自若,他连连拱手,“是冯某唐突了!将军勿怪,勿怪!”
倒是一旁的曹溢用眼神示意了一番,似是颇不认同。冯达武见此神色如常,只是言词间不再有冒犯之意。
除去沈昭,其余众人皆已久事偏关,实乃相熟之人,几番玩笑下来,气氛便活跃了许多。及至晚宴之时,歌舞作陪,几杯热酒下肚,原先拘谨的氛围便渐渐放开,言词举措间便肆意起来。
若非沈昭在场,想必更加荒唐。即便如此,场间众人亦不乏寻欢作乐者。而刘传仁早已被温香软玉迷得晕头转向,自是看不见场中氛围。
而胡宗全则是一直颇为谨慎,他见沈昭独自饮酒,如处身事外般看着场中众人作乐,心中更是嘀咕其今日赴宴目的何在。
刘传仁自没有这般脸面,能使沈昭纡尊降贵,何况他并不曾下请帖!只是沈昭这悠然自得又恍若局外人的模样,亦看不出其欲借此拉近与偏关军吏之距离。
沈昭借着喝酒,随意在场间巡视。
胡宗全微皱的眉头以及不经意瞟过来的眼神,她皆不曾错过。而冯达武几人肆意的笑容,她亦尽数听在耳中。至于刘传仁沉迷美色的模样,她也是瞟一眼便错开了。
其余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孔,她同样一一看过,单从次序看去,与刘传仁的关系远近便是一目了然。
期间偶尔有人与她敬酒,她亦是一饮而尽。旁人见此不免略感惊诧,她却很是镇定自若,还在喝酒的间隙,时不时与薛柏一交流一番,神情轻松自在。
薛柏一在外巡城,识得的人比沈昭要多,偶尔也会同她介绍一二。两人神色越是悠闲,胡宗全的眉头便越是紧皱。
良久,他举起酒杯。
“难得与将军相聚,我在此敬你一杯!”
不待沈昭应答便一饮而尽。沈昭倒不落他脸面,当即也是举起酒杯。“胡千总客气了。偏关城能有今日,全仰仗千总恪尽职守,我该敬你才是。”
两人寒暄一番。
胡宗全又似笑非笑地道:“偏关的歌舞不知将军可看得习惯。料想偏僻乡里之音恐难入将军之耳,毕竟不如京师正声雅音之意趣。”
沈昭还未回话,场间便有人笑了起来,神色很是暧昧,“胡大人如何出此言!依我之见,将军可是尽闻偏关之音。心中若不欢喜,又怎会使人常伴左右?”
这是说沈昭常去勾栏瓦肆之事。
她不免抬眼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脸上略显青白之色,看上去很是虚浮。此刻他正搂着一姬人侧卧在席上,神色轻佻。
薛柏一亦看到了此人,脸色顿时阴沉,又在沈昭耳侧低语。“此人正是那曹家小儿。”
沈昭神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他这张狂肆意的模样,倒是与刘传仁同出一辙。果不其然,胡宗全乍然被人接话,脸上已露出不悦之色。
沈昭便微微摇头,笑容淡淡,“此言差矣。我来偏关固不为闻音识曲,自无意识偏关之音,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我看未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