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生虽也有怨恨,却是有兄长真心相待的,而你……
“不……”晔白不住摇头,他不信!他不信为自己挡雷劫的是苍月而不是雪朵!若是苍月,那自己这百年间……岂不是白费?可细细想来,正如明珠所言,雪朵纵然想为自己挡雷劫,可她凡身肉胎,又如何挡得下?
晔白浑身微微颤抖,狐眼几分迷离,轻晃脑袋,望着朝阳下明珠。只见她双眸明亮,一脸坚定从容,能与她哥哥相伴,便是死也是欢喜的。
“明珠……”晔白喃喃着,是不是自己来得太晚了?
“晔白,受人大恩,不可不报!”
明珠之言,令晔白翻然惊醒,愣怔回想着广阳子早年讲学,君子何为?受人大恩,不可不报?苍月?
晔白踉跄着,垂着肩头,不住摇头,恍惚间身影慢慢消散于朝阳之中。
明珠抹了把脸,终是摆脱这只难缠的狐狸!回身望了望缓坡之上,金色光芒铺满大地,坦然一笑,喝马向大漠而去。
一路之上,除了进城买了几个馒头,便一直露宿于外。南离夜色,安然静美,萤火满天。明珠心境坦然,终是有了看景之心,可无论看什么,都觉他立于身旁,弯眸而笑。
伸手轻抚月光,满含笑意,“兄长,别急……明珠快来了。”
追风扬蹄,狂奔于草原,戈壁,大漠之上。
一路之上,除了追风累了,便歇上一歇。明珠只是饿了便打只野兔烤着吃吃,可便是烤熟了,也吃不下几口,一身粗布衣裳,早破得没个样子,头发也乱蓬蓬的,好在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
——这些时日,刘玄洛派人在南离广阳附近,四处查找,皆没有明珠半点消息,自己身为青越王爷,不能在南离久留,也不能派太多人手入南离,四下掣肘不得施展,心中如火焦急,吃也不好,睡也不好。总是想着若当初不曾怀疑她该多好!每每望星皆后悔,那夜为何自己睡得那么沉?竟连明珠悄悄走了也不知!若是那夜自己不睡,陪她多说说话,多开解开解她,该有多好?
夜色,繁星点点,如她眼眸,调皮眨着眼睛。
明珠——————你可知玄洛在苦苦寻你!
明珠拢了拢耳旁干枯碎发,狂奔多日,远远的终是见到了久违的王城。
天空蔚蓝如洗,天边飘着白云,远远的神女雪山直插云端,王城之外一处绿洲,此时正绿意盎然,天上时不时大雕飞过,一声长啸,正是多年梦迥之乡。
看——王城还是那样美!可他却永远不在了!
午后之时,明珠拢了拢破衣,半包着脑袋,只露出一张脏污小脸,并未进城,而是打马去了王族墓地。
王族墓地在王城之外,一处断崖之下。
高高的野草,一个个小坟包。
明珠放开追风,一路小跑进墓地,一个个找了起来,阿娘的,乌塔的……为何没有兄长的?
近些年来的新坟没有几座……
明珠转回身执起匕首,割倒野草,以免有所错漏……复又找了起来……仍是没有兄长的。
为何没有兄长的?难道他没死吗?
……不可能,那日他被穿胸而过情景还在脑海……
明珠深深闭着眼眸,他身子在怀中渐渐失了温度,他流了一地的鲜血……他……倒底葬在哪?
明珠在王族墓地,一遍遍找着,踏下每处高草,擦着每处墓碑,里里外外,每一座都不放过,生怕错过了什么。可仍是未找到他的墓碑。
明珠放声痛,跪坐于阿娘墓前!竟是连最后一见也见不到了吗?“阿娘!你见过他吗?!”
这一哭便到日暮西沉,只余一丝残阳。
明珠满脸泪痕,缓缓站起身来,不行!一定要找到他!
亲手为阿娘编了花环,置于阿娘碑前,明珠深深叩首,一咬牙关,决心先入王庭。
夜色已沉,明珠翻身入了王城,城内只有少数人还在街上走动,满城挂白……
明珠拉了拉破衣裳,包住脑袋,一身破败,躬着腰身,慢慢向王庭走去,每走一处皆心尖颤痛,这满城的白,怎可能是他还未死?
趁人不备,入了王庭。
这王庭后院,少年明珠便夜夜行走,便是闭着眼睛也断不会走错!只是此时故地重游,却与当年心境大不相同。
明珠本可以直接禀明身份,入得王庭,问一问火罗王或加里王妃。
……可火罗王与加里王妃从小便疼爱自己,如掌珠般。累得兄长身死,害他们白发送黑发,明珠又有何脸面去问他们将兄长葬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