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子磨人最是痛苦,明珠那一点点的良知,被他用软刀子来回磨着。
转身寻了几件外袍,回身想唤书才,才惊觉,刚刚书才被自己打晕了。烛火之下,明珠为他缓缓穿着衣裳。
触手之下,全身皆是骨头。明珠极轻极缓的慢慢为他穿着,生怕自己手重,提起了万分小心。
待穿好外裳,明珠见他费力的弯身欲穿鞋,可弯了几次腰还是未能触到鞋子。
心中一酸,拾起鞋子便为他穿好。
刘玄锦软软笑了笑,“身子弱了些,还望明珠多担待,勿要心急。”言罢,暗暗咬牙,缓缓站起了身子。
刚一站起,便觉眼花无力,刘玄锦身子一软又向床上倒去。
明珠伸手,一把接住了他,轻搂怀中,细细他看神色,只这么会功夫,他全身出了层汗,浑身轻颤着,身子早虚得不行。怕是他早卧床多日,今夜是强撑着才起得身来。他的身子虚成这样,怪不得初夏之夜窗子也关得紧紧的。
明珠反手扯了薄被,将他裹了个严实,一把抱起他,飞身出了院落。
后花园之中,明珠寻了个粗大的树枝,将刘玄锦轻放于里侧,让他好抓着树干,自己则并肩坐于他身旁,夜色之下,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他。
“这树冠将视野挡了,望不到星星了。”刘玄锦只觉四周黑呼呼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明珠闻言抽出弯刀,只几刀下去,枝桠便落了满地,视野立时开阔,一点遮挡也没有。
刘玄锦低头看了看满地枝桠,一阵目眩,身子晃动,明珠立时托住他腰身,让他半靠于自己肩头,好借力些。
“明珠当真不是个惜花之人。”
明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喉头涌动,好似有什么哽在喉间,不得上也不得下。只轻托着他腰身,举头望星。
久久无言,刘玄锦只睁着大眼望着满天星光,其实自己双眼早花,只觉满眼光晕,腰间明珠有力的手扶着自己,半靠在她肩旁,刘玄锦轻轻的问:“若是大婚之夜,我留在房中,此时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说的那样轻,那样轻,轻到好似呢喃。
明珠想到古然死前,也是这般呢喃着,忽而眼眶酸疼,“若玄锦大婚之夜留于房中,挑开明珠盖头,明珠得见如此俊美夫君,定然不会放手让于柳玉芙。”明珠回想着大婚之夜,他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而来,那夜若他挑开自己盖头,诚心说着爱慕之言,……又或者,当日没有柳玉芙,自己又是心灰意冷嫁来青越,时日久了,会不会有所心动?这样如玉般的男子,温厚的男子,她明珠会不会将兄长忘了?抛之脑后?
“是吗?”刘玄锦微转头望来,他眼中茫然,目无焦距,引得明珠强自压下的酸楚,又涌了上来。
“是!”明珠紧搂了搂他,只觉他虽穿得多,又裹了层被子,那腰还是细瘦的,不忍他伤心,坚定的回道,“明珠从小便喜爱美男子,玄锦俊美,好似天人下凡般。”明珠静静望着他那无焦距的眼眸之中荡出了笑意,顿了顿,“公子如玉,说的便是玄锦。”
当年舒王刘玄锦,担得起天下人凡这四个字。
刘玄锦笑了笑,歪了歪脑袋靠在明珠肩头,好似累了般,轻声呢喃,“早知如此,那夜我便该挑开盖头再走……”
明珠伸手,轻抚了抚他那暗沉无光泽的脸庞,“挑开了盖头,玄锦还如何走得?”
刘玄锦伸手按住了脸上明珠的手,忽而一悲,“明珠可是见我快死了,才哄我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