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看向那碗粥,动作有些僵硬。
这是世子说的“关系淡”?
已经是王妃了,还会为了世子而顿顿下厨去惹烟火气,这样的关怀备至,别说是继母,又有多少亲生母亲能做到?
恰是此时,两个丫鬟跪在门外,通传的小厮进来通报道,
“世子爷,王妃遣人来了。”
江若弗道,
“让她们进来吧。”
两个丫鬟捧着托盘就进来了,
“见过世子爷。”
江若弗看向那两个丫鬟手中的托盘,托盘上,是两件衣裳。
丫鬟带着笑意道,
“王妃前两日为您寻了几匹合适的料子,这两日催着最出色的绣娘给您连夜赶工做好了,王妃就怕您以往的衣裳不舒坦了,急着要奴婢们给您送呢。”
江若弗闻言,又看了一眼那托盘。
托盘上两件衣裳,颜色都比温孤齐现在的衣裳要明亮一些。
温孤齐的衣裳多是暗色,少有的几件亮色也是素净的白色,而不是红绿黄那些花红柳绿的颜色。
而托盘上的两件衣裳,一件深蓝色,一件青竹色,深蓝色的外袂用白色丝线绣上了栩栩如生的流云,一下子让死气沉沉的颜色变得活了起来。
青竹色的外袂用同色丝线在衣摆处绣了疏密有度的青竹,不凑近看都发现不了,衣袖宽大,料子轻薄,毫无疑问,穿起来必定是有魏晋之风,君子风流。
两件衣裳绣工极其精致,青竹色外袂的绣图丝线在光线照射下,还会略微变幻光泽,图案隐隐约约,而深蓝色的那件乍一看全是白色雪线,仔细看,也有金线盘桓在流云间,做出金光万丈,明阳初生的样子来。
她还以为王妃是随口说说。可没到两日这就送来了这样做工精巧的衣裳,可见是上了心的。
这是何等的关怀备至。
哪里像是和世子关系淡的样子?
丫鬟笑着道,
“还有几件衣裳尚且在赶制,这些图样都是王妃亲自挑选描画的,王妃是用了功夫的,还请世子爷不要轻视了王妃的一片苦心。”
丫鬟言外之意,是希望江若弗能留下这两件衣裳。
从前王妃也不是没给世子爷送过衣裳,可是结果都是被原样送了回来。
世子爷从不多看一眼。
哪怕是王妃亲手做的,手指上戳了无数个针眼才完成的衣裳,世子爷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眼。
何况眼前的衣裳,还不是王妃亲手做的。
丫鬟本来都不抱希望了。
却没想到,江若弗开口了,
“放下吧。”
江若弗垂眸,她眸中有按捺不住的情绪翻涌和疑惑,
“转告王妃一句,多谢。”
丫鬟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抬起头来。
颂卷只给丫鬟比一个手势,让她赶紧离开。
丫鬟迟疑。
那她这是…送成功了?
“既然世子爷收了,那奴婢的差事也就完了,不多搅扰世子爷,奴婢告退。”
江若弗淡淡地嗯了一声。
丫鬟忙退下。
江若弗看向那两件衣裳,转回视线,面前就是那碗粥。
看见粥,她才想起来,颂卷还跪着。
她看向颂卷,
“起来吧。”
“你帮王妃送膳,算是有功了,何必战战兢兢?”
颂卷小心翼翼地问道,
“爷,您这是没生气?”
江若弗拿起勺子,继续用膳。
看见江若弗依旧愿意喝那碗粥,颂卷马上就明白了。
爷这是没生气!
果然,是要挑爷脾气好的时候才好办事麽?
江若弗喝着粥,心中五味杂陈,王妃对世子俨然是够好了。在世子心中仍旧只是关系淡的人。
那她呢?
一个从天而降忽然占据了他身体和身份的人。
若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在他心里,她恐怕是连他的一个正眼都不配的吧。
江若弗想着,却又觉得自己矫情。
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在想什么呢?
两人萍水相逢,除却会互换身体这件事情之外,本来就是莫不相干的两个人。
他喜不喜欢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大抵都没资格进入他的眼里。
江若弗舀起粥,腾腾热气散开,朦胧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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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
陆丹若气恼地砸了两个鎏金花瓶,丫鬟忙拦住她,
“主子,别砸了!”
“大小姐!别气坏了身子,为了那样一个出身低贱的人,不值得啊!”
陆丹若恼怒道,
“表哥他平时对我都爱搭不理,今日若不是我寻他一起和我上街,他估计都要忘了花朝节要跟我一起折花纸祈福的事情了,可是,对那样一个姿色平庸,出身低贱的女子,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
陆丹若骂着,忽然哽咽起来,
“凭什么?”
“论长相家世,我到底哪一点入不了表哥的眼,他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陆丹若捂着脸哭泣,
“今日,他还对那个粗贱的女子关怀备至,他原先可曾那样关心过我?”
奶娘忙扶住陆丹若,苦口婆心道,
“大小姐,您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真正能留在世子身边的女子,不就只有您一个人吗?”
“对待旁的女子,世子爷都是拒之千里的,就连长安第一美人,那位顾家的顾二小姐都没能得世子爷的青眼,更何况其他那些庸脂俗粉?”
.“可是世子爷对您,却是截然不同的,不仅仅会陪您逛街,还会时令到了送您礼物,就连出去狩猎,也不忘了给您带几只新生的小白兔儿,让您解闷逗乐子,您可曾见过世子爷这样耐心对待旁的女子?”
陆丹若的哭声渐止,她不情不愿地听劝,
“那倒是这样。”
“可是今日之事,表哥说不定是真的看上那女子了,那样的关怀备至,特意出手相救。怎么能不叫我多想?”
奶娘忙劝道,
“我的姑奶奶诶,那是因为那姑娘是外人才那样礼节备至啊,而且,人姑娘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二公子吗?说得难听些,这件事是二公子做错了,作为大哥,世子爷给二公子擦屁股,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对人家苦主温和些。”
“难不成,还能再呵斥人家苦主一顿吗?”
“世子爷这是兼容有度,不是您想的那样。”
陆丹若闻言,心境平和了些,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她愈发明朗了。
对啊,表哥确实对那女子有礼,可是却没有半分逾矩,更没见私心,说完话,解释清楚就走了,一点也没有留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