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救救我!”
朱氏看着那被抬出去的陈广生,她已然是浑身上下都冷透了,就像是冰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朱氏重重跪下来,
“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的目光看向江若弗,朱氏伸手指着江若弗,一双眼皮略有些松弛的眼睛死死瞪着江若弗,
“一定是她从中作祟!”
“抱荷是清白的!绝不可能这么做!”
江伯启一脚踢开朱氏,
“清白?”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与人苟合,私定终身,胆子大得敢剑走偏锋在自己妹妹的屋子里做出这种丑事!你说是江若弗陷害,江若弗失势十多年,她有什么门路人手害你们?”
“难不成她平时饭都吃得战战兢兢,没有银钱没有人脉,还能在你们屋子里安插细作吗?你好好给我解释,你的好女儿究竟是怎么到了这个院子里,说是被催情,实际上我看她清醒得很!一被揪下床马上就知道给自己辩解,这是被下药的样子吗!”
江若弗静静地听着,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手心的簪子碎段,
是啊,这么多年,她受的苦。她的亲生父亲是知道的。
只是不想管罢了。
朱氏摔在陈广生留下来的血迹上,染了满身的鲜血,她凄凄惶惶,
“老爷,您相信妾身,一定是这个贱人陷害!她为了保住自己要和丞相府联姻的位置,所以用尽心机手段陷害抱荷!”
恰好送管事簿子的人来了,恭恭敬敬地把簿子递上,翻出来的就是江抱荷调整清晖苑撒扫丫鬟人事的那一页。
江伯启将那簿子砸到朱氏头上,双目瞪圆,指着朱氏,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好好看看!”
朱氏去捡那簿子,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二月二十七日,四小姐调令清晖苑撒扫丫鬟明奴,阿崔,卢兰等人为陈广生,李光,王虎。
甚至那签字确认的字迹,就是抱荷的字迹。
朱氏反复看了几遍,竟找不出一丝错漏,她瘫软在地。
却禁不住一阵后怕,她知道是有人要害她,但她更害怕,那要害她的人不是江若弗。
正如江伯启所言,江若弗并没有那个人脉门路来安排这些事情。
江若弗这段时间得势,也许能趁这段时间把手伸到主院里个别边缘的丫鬟小厮,但是绝对没有机会短时间内撼动总管家。
那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管家,只忠心于她。
江若弗更不可能有能力在夜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抱荷送到这里来。
这些都需要在府中有极强的势力扎根。
才能保证做这么多事情不暴露半分。
朱氏心跳愈快,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明明该是江若弗偷人,最后面出现在床上的人会是抱荷?
确实,如果是江若弗设局,这怎么都说不通。
但如果…今天晚上是除了江若弗以外的人设局呢?
如果……
朱氏的手抖起来。
如果是那人将江若弗支开,再故意不留下任何痕迹地给抱荷催情,让陈广生误打误撞和抱荷成事。
如今事情败露,陈广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除非他坐实了他已经夺过抱荷的清白,他才能够有活着的一丝机会,所以他误打误撞说出了那些话。
后来老爷确实顾虑着这件事,怕江抱荷真的已失清白,所以给了陈广生就诊的机会。
但是,如果陈广生污蔑抱荷只是一个顺水推舟的意外,紫玉簪子为何又在陈广生身上?
也是那人放的吗?
朱氏突然感觉后背凉了起来。
紫玉簪子无端消失已经一段时间了。
如果那人早早就有计划,必定是很早一段时间之前就开始了谋算。
所以紫玉簪子消失得早。
江若弗看着朱氏铁青的面色,她缓缓站起来,却扶住桌子,像是快晕倒一般,小玉眼疾手快地扶住江若弗,
“小姐!”
江若弗面色苍白,她弱弱道,
“父亲…我忽感不适。”
江伯启虽余怒未消,却记得江若弗是现在攀交丞相府的重中之重,决不能出什么岔子,
“赶紧把你家小姐扶去休息,让那几个新招的府医给她看看。”
江若弗面色苍白道,
“那若弗先告退了。”
小玉扶着江若弗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才是江若弗平日里惯睡的床,她多数时候和小玉一个房间,能有个伴。
小玉不安道,
“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姨娘和公子要被吵醒了。”
江若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几个府医给哥哥开了夜里安神催眠的药。
她一式两份让姨娘和哥哥喝了,只怕是打雷也吵不醒了。
小玉道,
“小姐累了吧,小玉去给小姐烧水好好洗洗,把这一身的晦气都洗掉。”
江若弗淡淡道,
“嗯。”
江若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笑得让人想哭。
她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把长发捋顺,对着窗,一行热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原来爹知道,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欺凌,却是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
同样作为爹的女儿,有人恃宠,有人仗着嫡室身份为非作歹,有人纵使失母依旧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而她要活下来,却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陈广生身上的那根簪子是她给的。
陈广生得了重病,虽不明显,但大夫说无药可医。
她本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告诉陈广生,如果他想要和她就此成一对真夫妻,不如和江抱荷成就好事。
因为她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是丞相府给的,如果没有丞相府,她什么都不是。
而且但凡她的清白品德出一点疏漏,丞相府绝对不会再扶她,因为丞相府抬举她,是要抬她做丞相公子的妾,或许是儿媳的。
往后陈广生跟着她,只能是和她前十六年一样,受尽折磨,且下场只比之前惨不会比之前好。
而江抱荷是嫡女,母亲也是京兆尹的嫡长女,就算江府不要江抱荷,还有朱府撑着她的底气。
和江抱荷成就好事,绝对比和她要划算得多。
她那时以为说动了陈广生,却没想到,陈广生将簪子放下来,平静地告诉她,
他攀不了高枝。
他时日无多了。
只有一个妹妹,希望七小姐能庇护她,给她一份衣食,送她嫁给好人。
奴什么都愿意做。
七小姐是聪明人,能发现奴拌在盒子里的催情香,还能准确地猜中是谁所为。
显然能比四小姐要走的远。
奴愿意帮您。
江若弗脱口而出,只要坐实罪名便是,不必毁了江抱荷的清白。
只是这不毁了江抱荷的清白,却是让这件事情难以坐实下来。
但江若弗没想到,陈广生能编造这么多天衣无缝的说辞自圆其说,所有不合理都在他口中变得合理,所以她也就顺势顺着他编造的话填满了这个故事,而陈广生除此之外,甚至以死殉情明志。
只要陈广生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一个敢拿自己性命说话的人,任谁都难以对他的说辞不撼动半分。
陈广生做得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