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场时,不少人屏住呼吸。
已是许久未见顾云旗,再见时,众人一刹那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其惑人美色打动。
这容貌,太容易让人沉沦至深,只是他随意勾一勾唇角,都有如他勾了指尖,轻勾着你的袖角衣襟要把你勾到他面前去,而后倾身看你,用那双鬼魅妖艳的眸子。
不像状元郎,却像烟视媚行,横行人间的男妖孽。
顾云旗入场,甚至都没有看旁人,而是径直走到了江若弗面前。
深福一礼,开口道,
“见过世子,恭迎陈王世子大驾,寒舍不胜荣幸。”
他的声音并不似温孤齐那样低沉,有男子的磁性,只是低声在耳边轻喃几句都要酥麻人的骨头。
顾云旗的声音一听即知是少年,清朗舒润,悦耳动听,有如江南烟雨楼下江,烟雨蒙蒙过远山。
像是用了十二分的真诚来说这一句话,他的声音也足够让人有这种错觉。
与他的外貌有反差,却叫人并不觉得违和,反而中和了他身上的邪魅之气。
江若弗虽不知道温孤齐和顾云旗的往日恩怨,但面对身份地位不比温孤齐显贵的人,她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语气疏淡,
“顾公子有心。”
上位者理所应当的高高在上,俯瞰下者,江若弗已然能够驾驭自如。
尤其还有温孤齐的那份漫不经心。
顾云旗也不见怒色,很有礼节地退到江若弗以下的座位落座。
众人之中,唯有温孤齐身份最高。
所以江若弗一来就被安排在了最上位。
顾云旗又说了些场面话,众人动箸。
只是没过多久,顾云旗却突然起身,又对江若弗恭敬道,
“既然已经处于曲水流觞之中,不能行令太是可惜,不如世子给出酒令让众人流杯而下依次唱和,如此方不负这曲水流觞,杨柳扶风的袅袅之景。”
江若弗筷子一停,
行令?
江若弗虽然心下慌乱,却是淡淡地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
沿着溪水一路,众人皆是看着她。
江若弗的心跳得愈发快了。
她没参与过这种宴会,至于行酒令,她也没有行过。
只是平日里会和姨娘唱和几句,并未实际用过。
江若弗衣袖下的手掌心微微出汗了,
“不如就行数令,每以数折半为下句,可好?”
众人并未察觉异样,而陈王世子说话,哪有人会说不好的?
自然皆是应好。
江若弗心下微乱,脑子快速地转着,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徐徐道,
“十于敌则围,五于敌则攻。”
众人眼中看见的就是陈王世子一脸平静,语气从容地说出了第一句。
仿佛并不放在心上一般。
众人闻言,也是一懵。
就不说世子这个规则很是奇怪,要人下半句出现的数是上半句的一半,就说世子对出来的这句诗,虽然语言简明,倒是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
十于敌则围,五于敌则攻。
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围棋吗?
顾云旗却觉得有意思,垂着眸子笑道,
“世子果真雄才大略。”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此乃孙子兵法中的论断,在座的各位多是女眷,公子们也尚且年轻,未曾上过战场,自然是不能深刻领略,一时半刻就想到世子所用典故的。”
用兵的原则,有十倍于敌的兵力就包围敌人,有五倍于敌的兵力就进攻敌人。
这是这句话的意思。
而这句话确实如顾云旗所言,出自孙子兵法。
江若弗这次互换早上醒来时,一伸手摸到的就是温孤齐的兵书。
上书此句,被温孤齐写在了扉页上,因此江若弗记得深刻。
世子床头的那些书其实她也都随手翻了翻,却唯独这一句,她记得格外清楚,纵使只是匆匆一撇,依旧像是水洗一样清晰。
众人闻言,就算是没有看过孙子兵法的也知道了。
世子一开口就是一个名家典故,而且逻辑上下接洽,十是五的两倍这满足了行令条件,而且上下句都是一个语境,不是为了行令胡乱填进去的词句,论述境地在十和五和减少中反而有加深。
这可谓是行令之中的佳句。
更何况世子给出来的这个行令规则本身就极难。
要对半折数,要上下接洽。
只怕大多数人只能填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思和道理的词进去。
可是世子这句话却宛如天生,不必是行酒令,这句话也本来就该这个样子。
典故且不言,能有加深的语境已经是不易,况且有这样的深刻含义。
这酒令随是世子出的,可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随口说的,说完就马上能自己接上一句,且如此利落大气。
世子当真学识渊博,难怪当年在青云书院能和顾云旗平分秋色,末了还提前五年肆业,打破了青云书院不提前肆业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