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无争?”他轻蔑地笑了笑,“你那三哥在朝堂上处处出尽风头,好好的北方不待着,要回到这朝堂上来搅弄风云,你给我听着,告诉你那不要命的三哥,让他收敛着点,我能有你把柄,也自然能给他教训。”我长吁一口气,他是东宫太子,我与三哥不过是这皇城诸多皇子里最不显眼的两个,二皇子前年薨逝,现如今对比起其余皇子,不过是三哥年长了些,我们的家世和能力都不足矣与他争,可他却始终不放心我们,处处与我们针对,而三哥又在父皇面前表现优异,他对我们越来越忌恨,也是自然。我好几个月都没有给仇言写信,而仇言的信一直被太子截断,我对他鄙夷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让仇言别再给我写信,太子一直让人监视着我,我不对三哥讲这些,我怕他为了我,会和太子殿下冲突,他好不容易得到父皇的喜欢,我不想因为我,而破坏了这一切。
叁
后来,仇言从北方凯旋归来,外敌再不敢入侵中原,他成了赫赫有名的“烈风将军”,手下的将士们都是一等一的精英,同他出征那一日一样,我在城墙上看着他归来,却看着他与太子殿下谈笑风生。
我知道他应该是入了太子阵营,虽然他的立场我无法干预,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一道无法解释的沟壑,他不懂,我不懂。
我下了城楼,去接陈封,我在北方时,陈封同我和三哥的关系最好,他看到我时也极为欢喜,我的余光瞥向仇言,他欲言又止的目光里藏了许多话,同我一样也不知如何开口,太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和陈封离开了城门,我们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仇言的心情如何,我的耳畔是陈封的声音,我的脑海里全是仇言心酸的目光。
北方总算安定,父皇心中大喜,赏了许多金银财宝和府宅田地给他,他“烈风将军”的名号成了实职,可足矣媲美允兆将军。
他有了名副其实的官职,便是一阵忙碌,京中许多人向他贺喜,我和三哥也只是送了礼去,并未登门拜访,倒是陈封,一直驻守北方,初入京城,时常与我和三哥一块,我们三人一如既往地要好,仇言常常会在三哥府外等我,却并未让人通报,他总是默默看着我离开,我也只是装作不知,其实彼此都明白。
直到有一天他光明正大入了三哥的府邸,表明目的他是来找我,我却突然感到紧张,不知为何的紧张,他站在我的面前同样是支支吾吾,而我却看着自己的脚尖,数着地上的蚂蚁:一只,两只,三只……
“桓葭。”他突然憋足勇气唤我的名字。
“昂?”我一阵错愕看着他。
“我……我,我……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了是吗?……”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看了。”
“有没看的吗?……我还写了好多……”他脸涨得通红,我实在没法相信,他是人们相传那个威风凛凛的“烈风将军”,此刻的表现却像是要出嫁的姑娘。我“噗嗤”就笑了。
我笑了,他也放松了,面色恢复了正常,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我的脸上荡起一股红晕,我低下头,闻到院子里栀子花盛开的清香。?
?仇言打算向父皇禀明求娶我的心意,只是还未等他向父皇上报,南城就发生了叛乱,由于大旱的缘故,南城的民众发生了暴动,父皇派仇言前去镇压,他答应我,回来会跟我父皇禀明心意,我也同样承诺于他,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年,我曾避开太子的眼线写信给在南城平叛的他,可信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我整日焦急不安让三哥为我打探消息,可是朝堂里的消息也多是晦暗不明。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将近一年后,却等来了仇言的死讯,也有人说是失踪而下落不明,我完全不能接受,他说会回来的他不可能言而无信,北方那样的恶劣环境他也能立下军功而归,怎么平定一个小小的南城叛乱就不行了呢。
我瞒着父皇连夜骑马去了南城,我知道南城那样危险的地方,三哥知道了也定不会让我去,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骑了一夜的马,中途也有累倒在林中稍作休憩,可我一想到仇言还生死未卜,我顿时便清醒,我知道一路上有流民有野兽,可是心中对仇言的念想让我忘记了恐惧,直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看到了南城的城门,一片荒脊的景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拦下正要逃出城去的一个妇人,她附带着孙儿神色匆匆往城外赶,我问她现城中情况如何,前来平叛的烈风将军现在何处。她惶恐地摇了摇头:“早没什么烈风将军了,现在城中大乱,姑娘别进城了,赶紧跑吧!”我不是养尊处优的性子,没有皇族公主的娇气和胆怯,听到这话并不是害怕的往回走,而是恍若失了神一样的向城内走去,我牵着马,每一步都踏的十分煎熬。这座城甚是荒凉,过往街道一片杂乱,像是被扫荡一般。我一路牵着马往城中走,往仇言所在的军营去,像是孤独的游魂,在这寂寥的南城。渐渐地我听到了声音,准确来说是很多人的声音,他们向我的耳际袭来,我听的不太真切,待我重新抬眸时,眼前是一个粗犷的汉子,他用力的甩着手中的鞭子,鞭子落地的时候将地上的尘灰扬起,鞭子落在人身上的时候,那人后背血肉模糊。
那汉子的手下都是一群身着白衣戴白帽的人,他们把城中百姓像驱赶牲畜一样鞭打着,而我慢慢地走到他们对面,我知道自己跑不了,也不能跑,我只是慢慢向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