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么坐着,也满无聊的。”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伊芙和芙蕾雅之间开始建立“新”的关系。
不同于仇敌,也不同于同类的另一种关系。
“在这种天气了一直看着天空想象着有没有人来救自己,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无聊了。”
芙蕾雅靠在坚硬的石壁上,费力地调整着自己身体的角度。虽然身上的疼痛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减轻了不少,不过大概是伤到了肋骨之类的地方。全身上下如果保持一个动作不动问题还不大,要是动作稍微一大,各个关节就会传来如同被铁锤敲打的疼痛。
同样的,这也断了她抢走伊芙的手枪然后伺机逃走的念头。
“你还记得,你所说的New·Type吗??”
“现在说这个,是想要嘲讽我吗??”
“那倒不会,不过的确——现实还真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恶作剧。”
原本应该是代表着人类革新和进化的新的阶段,能够毫无障碍地互相沟通思绪的新人类:New·Type,却在命运的捉弄下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拿来当作对N·T学说的驳斥,恐怕没有更好的例子可以代替了。
或许,原本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没有办法互相了解。
不如说,正是因为无法互相理解,所以才诞生了更多的其他的东西。
“现在不管是Null还是你的机体,都已经彻底消耗完了能量。就连紧急求救系统都因为系统锁定所以无法发射信号。这个小岛虽然不小但也说不上多大。没有野生动物,不像是会有船路过,应急的食物大概够我们继续支撑两天——两天之后,我们说不定就会活活饿死。”
冷静地将两人的状况说给芙蕾雅听,伊芙自己都感觉到可笑。
身为正规军人的芙蕾雅,怎么可能因为受了点伤就没有办法掌握身边的情况。而自己会说出来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现下自己可没有立场和脸皮去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换句话说,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但话又说回来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必要吗??
显然,听到伊芙描述的芙蕾雅也有点发愣,一时之间也不清楚伊芙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不过身为调整者天赋的理智也的确在催促着她做出合理的选择。
的确,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说,两人的生存几率可以说低到了谷底。而就算是友军没有放弃搜索自己的下落,也很难说到底来的是哪一方。
从ZAFT的势力分布和大天使号目前的情况来判断的话,芙蕾雅的生存几率是要比伊芙高的。处于被人追着屁股逃跑的大天使号到底怎么才能挤出珍贵的人力来搜索伊芙的下落也实在是个谜题;换句话说,相对后勤压力和人员占有优势的ZAFT却不太可能放过新型机就这么失踪,只要到了那个时候,被报销的可就是伊芙了。
“超越者(surpass—man)”
“哈??”
从伊芙的嘴里,突然冒出一个让芙蕾雅想象不到的词来。就像是要打断掉刚才芙蕾雅的想象和计划似得,伊芙的声音里有着让人不得不转移注意力的力量。
“那个曾经让尼采着迷的未来和幻想,被他自己称之为‘超越者’的进化之路。恐怕所谓的N·T思想的最早起源就是这个了吧。”
“你读过《查拉图斯特拉》?”
“当有人对我诉说着乔治·格伦(George
Glenn)对于‘新人类’的憧憬和他的追随者们对于N·T思想的确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因为我记得当时,看到过查拉图斯特拉这么说过。”
“人类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不是一个目的。人类的可爱之处,在于他是一个过程和一个终结。”
这句话和乔治·格伦的名言是多么的相似啊。
也无怪乎伊芙会这样想,事实上在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导师,杰涅雷塔·谢尔曼博士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引据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篇章,立刻让自己明白了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不过,他用的句子稍稍有点不同。
至今芙蕾雅还记得,杰涅雷塔博士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背诵着散文的样子。
“查拉图斯特拉说:‘人类是一根系在动物和超人之间的绳索,一根悬在深谷上的绳索。往彼端去是危险的,停在半途是危险的,向后望也是危险的,战栗或者不前进,都是危险的。’所以我才想要往前去探索。如果说跨过旧人类的绳索能够找到超越的答案,那么我乐意献上我的一切,为更多的人到达那片彼岸添上新的绳子。”
那包含着激情和温厚感情的诉说,让芙蕾雅毫不犹豫地拜入了对方的门下。
“你现在,还相信着你的导师的话吗??”
伊芙的问题,如同铜锤一样,敲击着芙蕾雅的心脏。
那个和蔼可亲的长者所梦想着的世界。
还有自己所面对的,令人哭笑不得,令人无所适从的现实。
就好像是在嘲笑着当时的梦想多么无稽,多么的不自量力一样。
芙蕾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新的表情——仿佛是旧世纪坚信着宗教的信徒一样,她的嘴角渐渐的升起,强行将苦恼的脸变成了笑容。
“我相信。不过,我并不是相信我的导师,也不是相信着他的梦想。我所相信的,是我自己所看到的未来,我自己所看到的可能性。”
“真是坚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