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启殿离开以后,赵从容回到七师弟的无伤院,俨然仿佛交待后事一样,把一切跟花生交待的清清楚楚。
至于为什么,赵从容没有说,花生也不敢问。只是师父静静地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他也只好陪着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赵从容最后看了眼襁褓中的李应飞,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来后也懒得跟陆无伤和花生打招呼,直接纵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天边。
只留下呆呆望着天空发愣的花生。
“放心吧,对你师父来说,这是常事了,哈哈。只不过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你们作为羁绊,怕是这几年没那么好过咯!”陆无伤见花生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笑着摆了摆手,安慰道。
按照陆无伤的意思,在赵从容面壁的这几年时间里,花生和李应飞两师弟就暂时住在无伤院,这里人多又熟悉,大家都可以帮着照看。
然而花生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执意要带着李应飞回山顶小阁。因为那里,是师父在郴山唯一的居所。而现在,也是他们两师弟的家。
陆无伤拗不过固执的花生,只好亲自带着他们过去。
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地方。
小阁位置孤绝,比陆无伤的院子还要高出许多。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承受能力,陆无伤一路将速度放得极为缓慢,从早上出发,一路飘飘荡荡,时不时停下来歇息,一直到夕阳西下才终于飞到。
叫小阁不是因为它小,而是此楼的名字就叫小阁。长久以来,赵从容便独自一人住在小阁。后来他下山闯荡,小阁便空了下来。
空荡多年的小阁依旧干净整洁,想是在赵从容下山的这些年,依旧有人定期打扫。
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尤其小的那个还不足月,陆无伤不免担心。只是再次被花生拒绝之后,他也不再坚持。临走之际免不了再三嘱咐,遇到困难及时向宗门长辈求助。
陆无伤走后,冷冷清清的小阁更显空旷。花生抱着怀里的婴儿,伸手逗了逗他的下巴:“小师弟,乖哦,师兄会照顾好你的。”
那一年,花生六岁。
***
当花生带着稚嫩的童音一脸纯真地说出这番话时,李应飞的魂就在他旁边。他能感受到他的纯粹和真诚,他从花生眼睛里看到了闪耀的星芒,暖暖的,有点像母亲。
近一个月来的仔细聆听、分辨和学习,李应飞几乎已经能够听懂全部的话语,花生的这一句话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对师兄师弟这个称谓的含义感到模糊,理解起来还有些困难。
他只知道,自己是小师弟,花生是师兄。
花生师兄显然没有那几个大佬的实力,和大多数人一样,花生师兄并不能看到另一个自己,他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自己的魂。
单是这一点,就让李应飞感到轻松愉快。
迄今为止,出现在李应飞身边的人都和他有着相同结构的身体,但似乎都没有和他一样的灵魂。这让李应飞觉得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和他们是不是一类人,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类。或者说,是同类,但是自己属于其中比较独特的一个。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显得鹤立鸡群,太过招摇了。这让李应飞缺乏安全感。
天大地大,芸芸众生,他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随着母亲故去,唯一和他有着血脉相连,值得依托的人也已经不在了。从那以后,他更加如履薄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钢丝上,深怕一个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直到那个叫师兄的男孩,伸出食指逗弄他的下巴,轻声说道:“乖哦,师兄会照顾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