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李迥这番话可以说是步步紧逼,或者说是在翻旧账顺带含沙射影。
目标自然是太子李适。
在唐朝当太子是个标准的高危职业,历代父子间斗争的悲剧不绝于书,从大明宫专门设置个少阳院来“监管”太子便可见一斑(堂堂皇太子,居然不可以居于东宫)。而代宗皇帝对太子李适的感情,也只能勉强说是一般,大家不用被电视剧迷惑,早年群臣多次上疏请求代宗册立太子,可代宗却始终态度暧昧,有很大的原因是李适的生母睿真皇后沈氏其实身份是比较低微的,而代宗还为王时真正的妃子是崔氏,也是杨贵妃的侄女,崔氏为代宗生下的一男一女都很有名,男为郑王李邈,女为升平公主,双双得到代宗的宠爱。
所以一直有代宗皇帝想立郑王为太子的说法,李适的地位从最初就岌岌可危。
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扶持保护太子的人,竟然是宰相元载。
直到广德元年(763)十月西蕃攻陷长安,代宗仓皇出逃,元载等臣便借机要求代宗正式册立太子,代宗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李适当了皇太子又过了十年,郑王李邈突然死去,李适的储君位子才算暂时稳定下来。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走了个郑王,独孤贵妃之子韩王又隐隐对太子的座位发起挑战。
所以韩王的这番话,表明是夸赞太子,实则在暗示太子和元载间的密切关系,太子对元载“了如指掌”的言外之意,就是元载的所作所为,怕就是太子幕后授意,后来眼看败露才丢卒保车的。
果然,听完韩王一席话,李适明显见到自己父亲望着自己的眼神很可怕,他虽然衰老,虽然染病,可那灰色的眼眸里明显渗出丝冰凉的寒意,李适哆嗦了下,觉得身躯被利刃切割了下,只剩下一半。
一时间整个场面,只剩下自雨亭的水帘还在发出哗哗哗的单调声音,太液池上水雾涌起,遮蔽了池中央秀美的蓬莱山。
“元载窃据国柄十多年,得以隳坏国典,凭的不就是欺上瞒下?陛下,全天下州县各道的使君、县令,原本为保全自己,阿谀谄媚元载的不知几何,如今全都不加以穷究株连,这正是陛下宽洪的气度所在。元载参与册立太子一事,本就是元载奸诈反复的表现,假陛下之慈威,挟定策之功,继续作威作福下去,而太子一旦识破,即刻禀告陛下将元载典刑正法,这正是国家之福啊!”李泌见气氛不对,便不疾不徐,侃侃说出了这样番话来。
代宗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对太子问到“最近在少阳院里可曾读书?”
“正在看陆敬舆和高逸崧的策论,又观高逸崧的槐北录。”李适急忙回答。
皇帝李豫点点头,说槐北录毕竟不过小品,那陆敬舆陆九的策论可细加留心,“将来这些人少不得都是国家的栋梁。”
这时,李适不觉得内里的衣衫,都已浸透了冷汗......
回到少阳院内,李适的脸色极度难看,是坐立不安,他知道今日韩王所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那些亲韩王的官员、宦寺平日里不知道在皇帝面前煽了多少阴风呢!
“爷。”这时唐安手持着看了第三遍的《槐北录乐游原刺人案》,自屏风后转出,见到父亲便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