蒄瑶面色有些尴尬,阿沫两手抱胸,不肯去接,她捧着朝服的手便一直僵在空中。僵了半日,只好丢给了小卉。
这一整个回合,如果不是蒄瑶在最后离开前,看到了阿沫的手镯,那便算是阿沫赢了。
但可惜,蒄瑶不但看到,还故意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耳后的发髻,朝她笑笑道:“姐姐的这枚手镯好生精致,是陛下送的吧?
呵呵,他果然还是老样子,以前送我东西,便也只会送些耳坠呀,手镯什么的。姐姐莫介意,他的礼物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好歹眼光还是不错的。”
阿沫原地站了很久。
蒄瑶和小卉早已经乘坐凤辇离开,但她仍等在老地方,一步都没有挪。
她固执地仰着头,望着三百六十级台阶上的凌霄宝殿,固执地等着那个人出来。
璟华,我想你亲口跟我说。
只要你说,你说我就信。
当她的脖子和腿都开始发酸的时候,璟华终于出来了。
他走得很慢,似乎今天的每一步都怀着沉重的心事,比蒄瑶那个端庄的步子还要慢得多。
“沫沫。”他看到她,朝她走过去,笑得几分勉强。
“怎么今天下朝这么晚?”阿沫笑笑问。
她本想看到他就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偷偷藏起贞鳞?蒄瑶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可她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竟又把话吞了下去,改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过是有几件事情比较棘手,我就和几个大臣留下来,一起商议对策。”
“几个大臣?你们讨论什么?”阿沫故意问。
“呵呵,都是些老生常谈,沫沫听了会无聊的。”璟华笑了笑,挽起她的手道,“对了,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这种假笑会传染,阿沫竟也跟着笑起来,欢悦道:“呵呵,我下午去息园看静安,回来恰好路过,便想来等你一道回去晚膳。”
“嗯,沫沫真乖。”他来拉她的手,有些抱歉道:“只是我晚上恐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你。这样,我先送你回去用膳,一会儿再出来。”
阿沫本不想问,但今日璟华言语中满是漏洞,她心一凉,便也才发现似的,假意道:“璟华,你的朝服呢?明明看你穿出来的呢!”
璟华波澜不惊道:“哦,前面有些热,便脱了下来,顺手扔在椅背上,不曾想忘了带出来。”
“那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我真的热,反正晚上还要过来,顺便带回去好了。”璟华道。
他口口声声热,握着她的掌心却传来一丝凉意。
这一晚一反常态。
饭桌上阿沫吃得几口便说饱了,话也不多。
璟华有意逗了她几句,但她的兴头一直不高。而璟华自己似乎也有心事,根本连筷子都未动,喝了两口汤,便一直呛得低咳。
他走的时候,阿沫又拿来了一件袍子,替他披在身上,叮嘱道:“早点回来。”
他照旧是亲吻了她一下,温柔的声音,“嗯,我尽量。但若真的晚了,沫沫也不用等我,一个人先睡。”
阿沫笑着点头。
广寒的月色送着他离开,拖着地上的影子颀长而淡漠。
同样的冰姿玉骨,同样的皎美如画,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璟华在月色下的这道背影,让阿沫有些恍惚。
这个让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在九重天的背景下,竟变得陌生起来。
不知是寒凉的月色,还是空旷的宫殿,这些都让她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并没有像之前以为的那样真正了解他。甚至一些放在以前绝对是坚定不移的东西,也产生了一丝丝动摇,变得暧昧而模糊不清。
他就如深澈的海,让她无法看透。而她在他面前,却像一汪浅浅的小溪,水底的每一颗石头,每一根水草都让他一览无遗。
阿沫发出一声叹息。
璟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到底瞒着我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