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些温暖和照顾,竟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得到了!他躲在被中,瑟瑟发抖,软弱地想把那个凡人就当做是父君,把那些温柔细致,叹息担忧就当做是父君对他迟来的爱。
半刻就好。
只消这半刻,待喝了那碗粥,我再查他。
他无力地半靠在‘床’上,紧按‘胸’口,对自己道。
如今的脸‘色’又是纸一般白,却不是装的。
已经有整整半年都没有发作过了。虽然妙沅提醒过他莫掉以轻心,但他却不信。
他觉得既然筋骨可以重生,那腑脏间的旧创说不定也愈合了。最近一直都控制得那么好,若不是妙沅拉下脸来,他出‘门’几乎都不想带‘药’。
可现在,那个血‘洞’又明目张胆地出来作祟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将疼痛蔓延到全身每一寸关节里,宛如凌迟。
“秋岁寒,你……到底是谁!”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手紧捂着心口,直至指节发白。
璟华咬紧苍白的‘唇’,心头的绞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剧烈,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屈服在那强烈而温柔的意念之下。
不不不,清醒一点!轩辕璟华,快清醒一点!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道,他是秋水寒,不是父君!你是在装病,为了要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
可为什么脑袋却仿佛真的给寒热烧得昏了,怎么都听不进去?
秋岁寒殷勤友善的容颜总是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那个人冷着脸,一会儿道:“璟儿,你还在等什么?”
一会儿又说,“璟儿,你要像你母妃一样,深明大义,慷慨赴死!”
那样一张面孔和声音在脑海中不断翻滚,上演了一遍又一遍!每说一个字,就像又一把尖刀戳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上,顺着那个血‘洞’,再掏空、再掏大一点。
心脏又一阵剧烈猛缩,他终于趴在‘床’头,低低地*了出来。
不行,真的演不下去!
罢了,听沫沫的,快些离开这里。如果这真是胤龙族的大劫,此时的望星阁应该已有端倪,到时候再看如何应对。
父君,是他身体里的一颗毒瘤,浸透入他的骨血,与他的龙筋龙骨‘交’错,牢牢共生!
甚至随着他的死,这颗毒瘤长得更大,包裹着的表皮薄如蝉翼,轻轻一碰,毒液便淋了一手。
不,其实有个更贴切的比喻,就像他体内的赤胆情。
他在胎儿起,便被残忍地浸泡在这种叫做父君的毒液里,共生共长。
妙沅说过,他是世上最完美而强大的‘药’人,因为可以与毒共生,但却不死。
为什么她总是不经意间就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来?
“啊,璟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秋岁寒端了蛋‘花’稀粥进‘门’,却见璟华气息奄奄地躺着,方才不过是发烧干裂的薄‘唇’,现在竟已现出紫绀之‘色’,左手紧紧捂着心口,满额的冷汗。
“璟公子可是心疾发作?可有随身‘药’物?”秋岁寒急道。他匆匆搭了璟华的脉,却发现脉象非但与方才诊断时完全不同,更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璟华‘胸’口剧烈起伏,他缓缓睁开双眸,极冷地吐了两个字:“出去!”
“我叫你出去!”璟华猛的使劲,将秋岁寒往外一甩!
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没有控制住手上的力道,他这一推竟叫秋岁寒摔了个趔趄,那碗热粥也“哐当”打翻在地,清白米香沾染污尘。
“璟公子!”秋岁寒大约是见惯了病人发脾气,态度甚好,不惊不怒道:“气郁伤身!公子本就有心疾,万万不可如此动气!”
璟华打定主意,也不再装下去,咬牙从‘床’上起来,深吸口气道:“秋大夫,方才失礼。但你我缘尽于此,以后,还是莫再相见的好。”
秋岁寒见他要走,忙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他身前道:“公子万万不可下‘床’。生在下的气没有关系,‘性’命是大,不可儿戏!”
璟华不答,他伸手轻轻推开秋岁寒,大步往外走去。
他这一推其实并未用力,谁知地上被泼了稀粥,秋岁寒往后退了两步,恰踩到那摊水渍上,脚下一滑,便仰面跌倒。
手撑在一片尖利的碎陶上,鲜血直流!
“爹爹!”秋笛从‘门’外奔进来,正巧看到璟华推倒秋岁寒那一幕!
“爹爹,你流血了!”秋笛惊道,转而怒搡了璟华一把,尖声道:“你干嘛推我爹爹!我爹爹好心替你治病,你却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