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回过身,静静地看着氤氲着雾气的泉水。刚才,她好像看见有颗小石子突然蹦进来。周遭静静的,连鸟鸣都显得很单薄稀疏,雾又太大了,难道她看错了吗?
“二小姐,怎么啦?”周云裳见她忽然间不动,便奇怪地问。
刘嬷嬷已经吩咐粗使丫头提着水往马车去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窦妙净一想到黑旗盟的事情,心中就不寒而栗,直觉此地不能久留。便说道:“刚才有个果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到我了。”她装作轻松地一笑,脚步却快了几分,上了马车便朝田庄驶去。
吃过中饭,这日的大雾才渐渐散了。窦妙净小憩了会儿,就带着早上取的泉水往归田舍去。没想到那里一窝子的人正讨论细雨出嫁的事情。
她跟鹤鸣都是自小跟着顾行的,因而究竟是嫁还是娶,怎么嫁怎么娶就不好说了。顾行为了躲这个事,早逃进城躲避,和风磕着瓜子骂人:“他一撇嘴巴,咱们这一帮人就得操碎心。”
但毕竟是为了细雨的事情,细雨心里就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余光瞟到窦妙净站在门口,立即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迎了过去,道:“净二小姐来了!”
和风回神,“呸呸”两下吐掉瓜子壳让丫鬟过来净了手,就热火朝天地挽住窦妙净的胳膊:“二小姐,烤鱼好吃吗?那可是十六爷亲手烤的。”
“唔……还不错。”窦妙净装作思考了几下,然后“噗嗤”就笑了,“很好吃。”说着就对细雨愧疚道。“庄子里的仆妇眼界窄,昨日细雨跟鹤鸣去的时候就没认出来。细雨你别忘心里去。往后我们多走动,她们就认识了。”
细雨倒不介意这些。笑着说:“奴婢昨日回来告诉十六爷,十六爷倒说您的仆役忠心呢。是我们考虑不周,那么晚了还去叨扰,她们怀疑也是对的。”
什么忠心?不过是懒得应付事情罢了。仗着对窦妙净不熟,就假装她不会认识其他人,擅自就替自己做了主意。要不是有昨天那个小丫鬟通风报信,那她可就真正把细雨给伤了,还拂了顾行的面子。
早晚,她得把田庄里里外外换换血才成。
三人坐下。细雨让丫鬟们上了许多糕点,说到烧水沏茶,和风就说道:“昨日二小姐走得急,没来得及品一品我们爷珍藏的玉叶金针,奴婢这就去取一些。”
听说有好茶,窦妙净立即笑道:“巧了,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清晨才取了泉水,特意给你们送来的。不如就用这个泡茶吧?”
“那敢情好。”和风贼兮兮地说道,“那玉叶金针我们爷平时都不让奴婢碰,昨日二小姐来了才答应拿出来喝的。要说我们爷还真是小气,奴婢就使了个坏心眼。将罐子里的茶叶都换成了龙井,哈哈哈哈……玉叶金针奴婢都藏到自己屋里啦!”
细雨瞪她,嗔道:“你仗着十六爷偏疼你。就使劲作吧。我们爷哪里是舍不得一罐子茶叶的人。”只是那玉叶金针是以前太子妃爱喝的,二爷每每得了就会习惯地藏起来。喝的时候也是极为思念太子妃的时候。
她这后半句话是说给窦妙净听的,窦妙净才不会把两人的戏言当真。笑了笑,一脸的赞同。
和风就很不服气地说道:“偏疼我?细雨你可真会闭着眼说瞎话。若真偏疼我,就该把我的终生大事也上上心头才是。他这几天老说,要把我许给檀是。”
“檀是挺好的呀。”细雨乐不可支地说道。
和风跺脚:“他好,你怎么不嫁?”
细雨这回厚脸皮,道:“我已经许了人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
看着和风昂着头蹭蹭蹭地离开,窦妙净只觉得心里一阵怪异。
难道和风不是顾行的通房丫头吗?
她愣愣看了看细雨,有些发懵。
细雨一下就看懂了,悄悄的说:“你也觉得是吧?”
是……是什么?
细雨摇了摇头,苦笑:“……若是,倒也是桩好事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但涉及顾行的私密之事,窦妙净明智地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等和风拿了茶叶回来,三个人就嫁娶的问题聊开了。最后窦妙净觉得,细雨可以从她的田庄出嫁,这样归田舍就是娶媳妇了。她可以认细雨为干姊妹,这样细雨也就有娘家了。
细雨听了连说“使不得”:“……奴婢身份微贱,哪里能与小姐相提并论。此事万万不可!”
和风的拧劲儿就上来了,猛地拍她一下,道:“哪里就不可?二小姐都没有嫌弃,你自己作践自己做什么?皇帝还有一门穷亲戚呢,谁又说了丫鬟不能与小姐姐妹相称?你可真是榆木脑袋。”
细雨还是认为不妥,可也松了口,说是等顾行回来,让顾行定夺。
原本窦妙净一则是来送泉水的,二则也是想看看顾行,自己昨天那么不告而别,有些失礼了。没想到顾行不在,所以稍坐了会儿也就告辞了。
等她回去时,刘嬷嬷正在院子里有些急得团团转。看到她回来,连马车偶读没有停稳当,就上前来道:“二小姐,您看谁来了。”
窦妙净撩开帘子下了车,一脸诧异:“谁?”
窦湛大步流星从厅堂里出来,他是听到马车声,知道她回来了,才出来瞧瞧的。果然是窦妙净回来了,他就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蹙眉道:“你胆子倒是大,还喜欢到处乱跑。”
窦妙净没想到窦湛这么快就来了,看到外面拴着骂,猜他是一个人先打马来的。心里就满满的感动。
“湛叔父。”她叫了一声,眼睛里就酸溜溜的。
窦湛一把扶住她的肩。道:“哭什么?天塌下来,湛叔父顶着。”说着就把她往里推。“你可是这庄子的主人,别让那些仆妇们看见你哭鼻子的模样,不然往后还怎么教训人,让人服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