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玫红垂纱被窗外的清风吹得飘扬起来,昏暗的大殿内闪着橘黄的灯光。
一盏盏被雕得精致的灯盏挂在大殿四周的刷了花椒的壁上,里面燃着明亮的蜡烛,灯影重重之间,就像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仙鹤。
殿门紧紧关闭着,室内浮动着一股幽香,荼蘼又清灵,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仿佛陷入了重重环境之中,被迷惑,又被迫清醒。
宛如盛开在无垢仙境的曼珠沙华,妖惑又清纯。
重重纱帐掩盖之下,一张巧夺天工的拔步床伫立在中央,上面堆着如雪的锦被,此时乱糟糟地被扯在一边。
拔步床上雕着诡秘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却好像浑然天成,正中间的纹路隐隐形成一只眼睛的模样,正直勾勾地瞧着坐在镜前的女人。
在一面巨大的雕花红木镜前,跪着一个身段玲珑的女人,她的背影极美,纤细有致的曲线让人血脉喷张,小巧的玉足微微露出长长的白衣衣摆外,莫名勾人又圣洁不可侵犯。
女人脸上带着半边纯白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左脸,露出来的另一半侧脸却妩媚艳丽,让人平白失了魂,偏偏她又长了一双极为清澈干净的眼睛,就像一泊清澈凛冽的碧泉,又似纯洁无知的稚子。
这个女人美得惊人,却又极其矛盾。
此时她正举起芊芊玉手,柔若无骨,轻轻给自己抹上了口脂。
望着镜中那个越发美丽娇艳的美人,她似乎极其满意,无声地笑了,纤长的指尖轻轻触上已经画好妆容的半边脸,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好看吗?”
寂静的殿内安静无声,玫红的垂纱漂浮又坠落,外面阳光灿烂,却永远照不进这里。
她似乎很失望,放下了手里的口脂,声音微微地沙,不似刚才喜悦。
“你也要怪我吗?”
“你不爱我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
“啊!!!!”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她状似疯癫,两双手疯狂地把梳妆台前所有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瓶瓶罐罐跌落的脆响不绝于耳,尖锐刺耳。
殿外的身穿深蓝色软甲的侍卫们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情况,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着蓝色束领长袍的少年举着一盏雕成龙形的灯烛跑了进来,他把灯烛放在木制地板上,狼狈地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正在疯狂挥舞着双手,整个人脸色狰狞的女人。
他狠狠受了女人几个巴掌,脸部微肿,却依旧不肯松手,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伤了女人,只好疾呼。
“殿下!殿下!是我。”
他一边躲避着女人狠厉的攻击,一边拼命地呼喊着她,希望能够唤醒她的神智。
终于,女人渐渐安静下来,原本浑浊的双眸渐渐恢复了清澈,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艳丽的红唇微动,
“阿海儿?”
清艳的少年松了口气,妍丽的眉眼溢满了温柔,他微微放开女人,跪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这是绝对臣服的姿势。
他抬头,满是心疼地看向女人,“殿下不要怕,阿海儿在这里,殿下刚刚只是梦魇了,没事的。”
女人长长的墨发垂落,坠至腰间,她身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显得凄然又楚楚。
听了少年的话,女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激动起来,她又哭又笑,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刚刚画好的精致妆容滑下来,把上面的胭脂氤氲成一片。
她死拉着少年的手,粗鲁地拉开左袖,把他的手放在玉臂上一块丑陋的伤疤上,神情癫狂又激动。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要怪我?”
“你看,你快看,它又变红了!”
“他在警告我,他居然警告我!!!”
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悲戚又绝望,口中喃喃,“我是最爱他的人啊,我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怎么能不信我?”
她眸光呆滞,不断痴痴念着,“他怎么能怪我,他怎么能去帮外人,我才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啊。”
清艳少年低头看着那道疤,惊愕地发现原本暗沉如鹤皮的旧疤就像熔岩即将裂开的地表,又红又肿,还有诡异的红色裂纹,看得人惊恐又恶心。
但少年却没有丝毫嫌弃,他急忙把体内的灵力转化为自然灵力,把手附上去,想要减轻女人的痛苦。
他轻轻抱住女人,柔声安慰,“殿下莫急,小少主从小在那些人身边长大,被蒙蔽了双眼,等我们完成大业,小少主就该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好的。”
他像哄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女人的脊背,声音中溢满温柔宠溺,“小少主其实也很爱殿下的,殿下忘了吗?小少主每次见您都要送您一朵玫瑰花,还总是要您抱。”
“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到殿下身边的。”
女人渐渐安静下来,眉眼的疯狂尽数退去,恢复了原本的艳丽,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充满了慈爱。
“那孩子总是夸我,他喜欢我做的玫瑰露,总是在我的膝上撒娇,很可爱。”
她的眼眸中纯洁,充满了纯粹的慈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拉了拉清艳少年的衣袖,连声道:“我的玫瑰呢?我的夭夭送我的玫瑰呢?我怎么找不到它了?”
眼看女人左顾右盼,开始挣扎,又有发病的迹象,少年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长盒,递给女人。
他的声音温和又包容,“殿下忘了,您怕弄丢了,早早寄放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