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的珠花是在边关的城楼上跌断了的。后来云祥念及紫云的好处,央求刘守义用椰子壳镶嵌修补而成。紫云知道云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又见他诚心致歉,也不在意之前的不友善,欣然接受了修好的珠花照常戴着。没曾想今日竟在此被人耻笑,这当真是对情谊的亵渎。
紫冰本在一旁不与众人为伍:这是女人们之间的斗嘴,都是些小心眼,有什么意思?
可一听谢贵人诋毁她姐姐,一下子挤到跟前:“谢贵人的珍珠耳环倒是光彩夺目!”
谢贵人听到珍珠耳环自然很得意——这可是皇上赐给她的,每只耳环都是由九颗东珠攒成。她用手有意若无意地拂着耳环道:“这是皇上赐给我的。”
“这就对了。”
谢贵人不知紫冰何意,就听紫冰冷笑一声:“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一句宫怨词竟让紫冰说的铿锵有力,气的谢贵人直指紫冰鼻尖:“你——放肆!”
紫冰不以为然地轻轻把谢贵人的手一拨,似是拨动了她的权威。
谢贵人恼羞成怒:“来人!”
紫冰近前一步,紫云忙要拽住她。紫冰身子一闪,躲开紫云直逼谢贵人:“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叫再多的人来也没用。”
谢贵人大怒,扬手就要打。
紫云忙护住妹妹,道:“谢贵人雅量,怎会跟小孩子家一般见识。贵人聪慧,吟诵诗句不过是为了取乐,怎会反被诗句取乐了去呢?”
“谢贵人,紫云姑娘说的是,大家不过是为了一乐。何必认真呢。”宋皇后轻颦浅笑走到跟前缓和道,谢贵人只得称是。
宋皇后回头见紫冰虽被紫云拉着,仍是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道:“丫头,刚才你可是一句都没说啊。说一句给我听听?”
紫冰淡淡道:“微根才出浪,短干未摇风。”
宋皇后从她的眼中看出了踌躇满志,笑道:“沈约的诗倒是很应景。勿言草卉贱,幸宅天池中。微根才出浪,短干未摇风。宁知寸心里,蓄紫复含红。”
“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宋皇后等听到男人吟诗,忙回头躬身相迎:“官家怎么来了?”
“听说皇嫂带着众人吟诗赏花,朕也来凑个热闹。”
众嫔妃纷纷上来行礼,紫云姐妹自是退身人后。皇上环顾四围,略略瞄了一眼道,“这美人美景岂可辜负?”
宋皇后道:“官家说的是。官家这些妃嫔个个都是好的。”
“皇嫂过谦了,皇嫂自己就是美人。”
这话虽是恭维,但却显得轻佻,紫冰心生厌恶,顺手摘了一大片荷叶赏玩着,把面庞遮了个大半。
宋皇后干笑两声道:“官家随兴。只是官家在此,大家难免拘束,倒不敢随意说笑了。”
皇上携着一丝贪恋往人群里寻觅,不置可否。
紫冰摇晃着荷叶似是无心地朝一旁道:“皇上都来了,这会儿不去,还等着珍珠慰寂寥呢?”
身侧的谢贵人本还气绪难平,听这话似是给她台阶下,便扭到前边冲着皇上千娇百媚起来:“皇上,娘娘说的是,宫外的夫人们难得进宫,须得尽兴才好。还是让臣妾陪着皇上晚间再来赏河灯,那才好看呢。”
皇上有些看穿她心思似的笑笑,搂住她,大手往她肩上重重一拍:“好!”
送走了皇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先前跳舞的丽婕妤因着紫云紫冰姐妹讽刺谢贵人,心中暗喜,凑过来拉住紫云道:“适才姑娘说的甚好,只是被谢贵人坏了气氛。不如再说上两句?咱们也好继续。”
紫云推脱不过,见紫冰手中的荷叶边的风带动着丽婕妤的步摇一漾一漾的回荡,笑道:“露花时湿钏,风茎乍拂钿。”
咏荷得以继续,一位诰命夫人也随口咏了两句:“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一时间宋皇后听得颇为出神:“这倒是让哀家想起一位故人。”
一位略略年长的妇人在人群中默默地说了一句:“花蕊夫人。”
“李顺容怎么说起她来了?”
宋皇后见众人避讳,微微笑笑:“哀家要去更衣了,诸位尽兴。”
紫云见宋皇后使眼色,便快步上前扶住她朝偏殿走去,紫冰见状也悄悄地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