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湖面一盏灯光渐行渐近,紫冰即刻清醒过来。她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分明没有听见哨声,怎么这样快就……她盘算着就算此时叫醒紫云,怕也来不及脱身,还会暴露退路,不如先稳住阵脚,看看情况再说,她静静地坐着等待来人的靠近。
等船略近些,紫冰见船上只站着一人、划船一人,心下放心了大半。是夜下弦月,月出东天。船在东,紫冰在西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约摸还有一丈远近,紫冰猛地抬脚撩起一波水——那一抬脚是用了内力的,勾起的一抔水飞向船头,打灭了灯笼。
船上人明显一惊,身子晃了晃。紫冰趁机,凌波微步就跳上了船头。船头受力不均,剧烈的左右摇摆。船上的人虽站不稳却忙出手相扶:“姑娘?”
紫冰才看清:齐平立于船身,褀瑞划船。紫冰顾不得放下衣裙遮住腿脚,上前就问:“阿翁,什么事?”
“姑娘莫惊。王爷说夜长困乏,让我给姑娘送些点心。”齐平重点起灯笼,提起手里的食盒。盒里放了两碟点心,一壶酒。
紫冰打开酒壶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紫冰苦笑:“这是践行吗?”
“这是王爷珍藏多年的玉醅酒。王爷说姑娘喝两杯解解乏就好,千万别贪杯!”
紫冰点点头接过了食盒。
“王爷让我给姑娘带句话。”齐平郑重道。
“什么话?”
“王爷说若是万一……让姑娘护着王妃和世子好好过日子,千万别想着为他报仇。”
紫冰低头忍了忍眼泪,声音微微哽咽道:“我知道了,叫他安心!”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细细密密的雨点敲打去紫冰的困意。她把双脚从水里拿出来,回头细听:紫云母子还在安睡。她微微笑笑,用手揉着麻木的双腿。
清霭拿了个手巾来给紫冰擦水:“姑娘一夜没睡了,去歇会儿吧。”
紫冰被清霭扶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道:“还睡不了呢。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后边看看。”
“我去吧?”
“听我的。”
清霭只得给紫冰拿了把伞,送她下船。
紫冰穿过暗门,见是一片泥沼地。她用脚试探了一下,如八王所说:水刚没过脚面,就踩到了板桥。板桥一边疯长的杖藜正好可以作为过桥的凭仗。她沿着板桥探着前边的路。
待她回来时,刚出暗门就见一条船停在阁前。紫冰心中一紧,疾声问道:“谁?”
“姑娘,是我,祺瑞。我来送早饭。”
“怎么这么早?前边怎么样?”
“暂时还没事。”祺瑞解释道,“八王想趁早出去办事,怕一会儿没时间照顾到这儿。就让我先送来了。”
“那就好。”紫冰接过食盒示意祺瑞及时回去,“哦,对了,我昨晚想到一个人,叫李继宣,曾经救过曹国公。你回去跟王爷说说,也许他能解了困局。”
“好。我回去就跟王爷说。”
八王得到消息,立即起身去寻李继宣。李继宣沙场宿将、擅于奇袭。当年太宗雍熙北伐,曹国公十万大军溃败。是李继宣率领本部几千人逆向攻击辽军,成功击退辽军的进犯,掩护了曹国公大部队的撤离。
这是曹国公今生唯一的败绩。他平时甚少提起,也只是当年在杨四郎的墓前,出于愧疚说起北征之时,因为粮草供应不上,整个东线溃败,带累了杨老令公。如果不是李继宣救他,恐怕这把老骨头都回不来了。
八王虽不了解内情,却听说过李继宣之名。一路打听到他的府第,八王以晚辈的身份递名帖拜访。
李继宣得知八王的来意,为难道:“我赋闲养老多年,没有兵权,这事办不了啊。”
八王拱手拜道:“将军,邓国公已经调了中牟县的屯兵来,今天就能到。可全权交给将军调遣。”
李继宣也是爽利人,一听有兵道:“好!走,去找邓国公商量商量。”
八王三人商量了一时。李继宣建议邓国公张永德不要安抚守城将士:“你也别不分日夜地在这儿守着了,随他们去。”
“老弟,你这是哪一出啊?眼下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险可冒?”张永德知道李继宣用兵爱不同常规,可眼下的局势,还是担心。
“国公放心吧。现在看似平静无事,不过是你强压住的。让他们动起来才好各个击破。”李继宣解释道。
“还是稳妥点好。皇城不比你在外将兵。”
“你们等等看。他们不会真的要反,况且各有私心,就算是反也反不起来。”李继宣胸有成竹,“中牟的兵不是快到了吗?我会再布道防线的。放心吧。”
八王稍有安心,道:“邓国公也只能调动京城的兵力。中牟的兵力不足,大部队还得等兵符到了才行。”
“没事。先解了内忧,再一致对外。”
邓国公点点头:“其实,辽军攻京城,还不是为了北方的战事。现在双方僵持,得想个办法解决外患才是长久之法。”
李继宣想了一时说:“邓国公还记得李汉超吗?”
“三千兵士守住契丹十七年的李汉超!怎么不记得?”邓国公叹口气,“只是李将军去世多年。”
“不!”李继宣摇手道,“他儿子在!当年太祖征战太原,汉超之子李守恩随父从军,斩辽军三千首级。那时他才16岁。太祖都夸奖他日必是将帅之才。”
“他现在在哪儿?”八王邓国公忙问。
“驻守忻州。”李继宣又道,“这次战事没有涉及到河东路。想来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八王问:“两位长辈,可跟他说得上话?”
邓国公摇头:“我虽说常年在太原,也很少与军中来往。不认得。”
“可以去请他母亲说话。听说李守恩侍母甚孝。只是——”
八王见李继宣欲言又止,道:“事情紧急。将军有什么顾虑尽管坦白告知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