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今天一天还要耗费一半在路上啊,苏少侠你这是要干什么?”白正杰连忙阻止道。
我没有理会他,坚持让马夫勒停了疾驰的骏马,这才一边扶着白正杰下车,一边笑着说:“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我肚子饿的紧,先填饱了五脏庙,再走不迟。”说完,不由分说便连拉带拽的将白正杰扯了下来,一起走向路边一间客栈。
马夫见我们在路中间下车便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回头对他道:“兄弟,劳驾你去把马交给小二喂些草料,马兄一路奔波,怕是也饿了,一会儿还要指着他赶路,可把它给饿坏了不是?”
我边说边拉着白正杰走进客栈,同时小声说道:“一路上我见这马夫时不时的侧耳倾听你我二人的谈话,多半可能有问题。我得确定下这马夫到底有没有问题,白正豪知你与白寿交好,弑兄夺权嫁祸于你的计划绝非一时起意,必然策划已久,所以跟你亲近的人很有可能早已被他下了暗哨,因此白寿的行动很可能也已经在他监视范围内,身边难保不会被他安插眼线,此时的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然还没到飞雪山庄便被白正豪发现行踪,一切就完了。”说罢,我摆手让白正杰先去点菜,自己轻手轻脚跟着小二和那马夫向客栈后马厩走去。
我从后面详细观察那马夫,见他虽已是年近半百,略有驼背,但干瘦的身体十分紧实,牵马的手臂强壮有力,肤色棕黄。栓系缰绳的手法快速熟练,喂草时和马熟络亲切。看到此时,这马夫的身份多半是假不了了,可是马夫也不能排除他不是白正豪的眼线,毕竟这两个身份也并不冲突。
可是眼下怎么辨别这马夫究竟是不是另有所图呢?试他武功?可如果他武功足够高强,以我的身手也未必能试的出来,一不留神还可能打草惊蛇;跟他东拉西扯,从中套出一些线索?没有那个时间了,毕竟这样的方法太慢也太不准确,更无法验证。我咬了咬下嘴唇,灵机一动,心生一计,自己情不自禁的偷笑两声,转身返回客栈。
我到客栈大厅找到白正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就和他一起绕回马厩旁,见那马夫仍在喂马,我偷偷冲白正杰使了使眼色,然后低喊一声:“啊!”接着自己摔倒在地,两手抱头一阵乱揉,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然后假装昏死过去。白正杰紧接着便手忙脚乱的从我身上翻出厚厚一叠银票,接着施展轻功,一跃便上了马厩的茅草顶,跟着两手一探,抓住围墙上檐飘然出了客栈。
那马夫目睹此景,呆立当场,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三步两步向我身边跑来。我忙闭起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这马夫一手托起我的头,另一手不断轻轻拍打我的脸,又不时掐我人中,口中还不听的喊着:“小兄弟,小兄弟,你没事吧?”我心里虽暗自好笑,不过也放心了许多,这马夫若真是白正豪的眼线,见我被白正杰打倒在地,白正杰抢了银票翻墙逃走,他一定是更关心白正杰的下落,怎会还顾得我的死活?看来白寿没有骗我,我和白正杰的行踪,他应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所以此人应当是白寿花钱雇来的寻常马夫,我们应当可以放心。
我迷迷糊糊的逐渐“苏醒”过来,先是谢过他的好意,又自言自语的揉着后脑勺道:“哥他这失心疯总是没预兆的随时发作,真是恼人。唉!”然后转身对那马夫一脸羞愧自责的道:“多谢老兄搭救了,我哥他年幼时从树上跌落,摔伤了脑袋,后来多亏大夫医术高明,捡回一条命来。后来人虽活了,可落下这不时发作的失心疯病根,久治未愈,此番去玉旻山,便是寻医问药去了。我哥他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常。我怕别人误会,所以关于我哥这失心疯的事,还望老兄不要跟他人提及才好!”
马夫也是大大咧咧的一笑,摆手道:“不会不会,你们没事就好,我还得把你们送到玉旻山,那位老哥才会给我剩下的半张银票呢!你们没事就最好了。”
我冲藏在马厩角落里一直暗中看着我俩的白正杰使个颜色,示意他这马夫没问题,然后便拉着马夫一起去客栈前厅吃东西。
我和马夫出来时,白正杰早已端坐在一桌丰盛的各色菜肴前,见我和马夫一起走过来,赶忙起身抱歉的冲我们一抱拳道:“唉,我这自幼落下的病根,时不时便会发作,此去玉旻山,希望能寻得神医妙药,彻底根除才好。却不想才这半天时间,又给小弟和老哥你添麻烦了。”马夫见白正杰脸色苍白,一副病容,毫不怀疑,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冲我笑笑,然后赶忙又对白正杰道:“不碍事,不碍事,能理解,能理解。我姓张,痴长你们几岁,你们叫我老张就行了。”
我和白正杰默契一笑,便和老张一起坐下大吃起来。
老张穷苦惯了,又因“失心疯”的事自觉与我们拉进了距离,也不拘束,拿起筷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分外解馋。我和白正杰解决解决一件心事,也很是开心,尤其是白正杰,此刻对救人之事已是心中有数满心期许,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此时也是毫无风度的狼吞虎咽。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便一扫而空,老张吃的满心欢喜,抹了下嘴边的肥油,打着饱嗝的跟我们打了招呼,然后独自到后面牵马去了。
我擦了擦嘴,端起酒杯对白正杰道:“今晚就要到玉旻山了,干了这杯酒!下次你我再次同饮,要么是在黄泉路上,要么便是你继任飞雪山庄庄主的喜宴上!来,干!”
白正杰也不多言,举起酒杯和我对碰后一饮而尽。然后喊小二结了账,我二人便并肩出了客栈。
熟络之后,老张十分健谈,一路上与我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我闯荡江湖这些年,见多了江湖中阴险毒辣的小人,两面三刀的伪君子,看惯了他们的尔虞我诈,忽的觉得这老张憨厚纯良的心性甚是难得,加之他之前对我诈伤的关心和热情,不自觉的决定他十分亲切。
白正杰素来喜欢广交朋友,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之徒,只要兴趣相投,便都能聊上几句,也和老张谈笑风生个没完。
仿佛一时之间,我们都忘记了那玉旻山上恩怨,只是心无城府的游历在这策马奔腾,无拘无束的江湖之中。
傍晚十分,我们便到达了飞雪山庄所在的玉旻山下。老张按照白寿的指示,将我们送到一处普通的农舍,老张在院子里栓马,我和白正杰进了院内的草屋中休息。
我看了看天色,心说白寿应该早已办完了我交代的事,在此等候才是,怎的不见踪影?正想着,只听屋外一声闷响,有人倒地。我心道:不好!先白正杰一步抢出门去,果然见老张倒在地上,惊恐的脸庞扭向一个不合常理的方向,显然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老张的尸体旁,身形消瘦的笑面老头依旧面露那人畜无害的憨笑,只是那枯枝般的双手,还保持着扭断老张脖子时最后的动作,一袭墨绿色绸缎长袍随风轻摆,在昏黄的夕阳中显得诡异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我见老张惨死,怒不可遏。毕竟老张与我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在我们试探他的过程中表现了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心中仍存有感激之情,可此刻他竟命丧我眼前。我高声质问白寿:“你这是干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已经把我们送到这里了,马上就进庄了,你杀了他有什么意义!”
白寿弯腰抓起老张一条腿,拖着老张的尸体在我愤怒的目光和白正杰不忍的注视下,走出村院,这才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你这个没人性的混蛋!我决不会放过你!”白寿本就走的很慢,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用阴冷无比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又憨笑道:“我等着你。”
我回头望向白正杰,见他虽和我一样心有不甘,却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我才忽然之间明白:我之前一直认为,只要稳住了白正杰,白寿就算心怀不轨,也只能听命于我。现在才明白,如果他真的包藏祸心,如今自身难保的白正杰根本没有制衡他的能力,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我和白正杰的性命早已掌握在这个城府极深的干瘦老头手中,此时只要他权衡利弊后得出结论是我和白正杰行动成功,白正杰重新得势的希望不复存在,他便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转投白正豪,那时只需送上我们二人的人头,白正豪自然不会亏待于他。
想到此处,我猛然之间冷静下来,此时因为老张的事和白寿爆发冲突实在是极其危险的举动,我这么做简直愚蠢至极。我赶忙控制住有些失控的情绪,调整好紊乱不堪的气息,只是用不甘的眼神盯着白寿,口中再也不说什么。
白寿好似心满意足的又是微微一笑,拖着老张的尸体消失在渐渐失去光芒的余晖中。
我身边传来白正杰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早已渗满冷汗,我这才发现,原来白正杰早我一步想清楚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虽然也痛恨白寿对老张突施辣手夺命,却由始至终也未发一言。此时才对我说:“白寿刚才爆发一阵强烈的杀意,而你正怒火中烧,所以怕是没有察觉。”白正杰暗淡的眼神中,我看的出他此时对迷茫未来的恐惧,还有自己心腹随时变节的无能为力。
可值得庆幸的是,白寿并未当场发难,说明以他的老谋深算,还是认定如果能助白正杰重返飞雪山庄,白正杰势必能顺势手握飞雪山庄大权,到时以他与白正杰的患难与共和白正杰的重情重义,地位自然在涅磐重生的飞雪山庄中一人之下。这种结果自然要比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卖主求荣去巴结白正豪好太多了。
所以如果我不能助白正杰成功,甚至在行动过程中遇见大的危机,都可能使白寿心中的天枰倾斜,一旦倾斜到一定程度,以白寿行事的果断毒辣,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划清界限,再在背后狠狠补上一刀。
我和白正杰重新走回村屋内,我心中七上八下,因为我此前的计划都没有把白寿设想到如此危险的程度,这多少会影响我之后的计划。
白正杰也猜到了我的心事,略显无奈,但目光坚定的安慰道:“苏少侠只要用心尽力去做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最终我飞雪山庄注定要这样断送在我白正杰手中,我也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