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老秀才在人搀扶下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来,连连拱手道:“大人,老夫说是谁这样安置流民,原来是前朝杨阁老玄孙,原来将军也是孔门子弟,最先老夫颇为不信,现在真的是惭愧万分啊。”
杨昌笑了笑,扶老秀才坐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几年天灾不断,兵祸连连,若再不设法解决,就像长疮样,只会破皮长脓的,若是那样,再想救治就难上加难了。
再说了将士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帮民众做一点事情,如此也是大有裨益的。”
老秀才点了点头,指着正在打夯的将士们说道:“大人,这造屋啊需要慢慢来,就说这茅屋,表面上没有什么的,但屋顶总是需要谷草麦草的,大人这一下需要建造这样多茅屋,从那个地方来这么多茅草呢?”
杨昌笑道:“大人,这个在下已经有所准备,在下派人从周围市镇购置茅草,在下也派出船只到外乡购置茅草,人啊,没有办法总要想办法啊。”
老秀才颔首不语,良久问道:“大人,你知道这些人为何逃荒吗?知道这些人为何跟随土暴子吗?”
杨昌内心一怔,随即笑道:“在下年轻识浅,还需要请教老先生。”
老秀才点了点头,叹息道:“我大明开国以来,洪武帝对百姓不可谓不仁厚,我大明施行的轻徭薄赋政策,这两百七十余年来民众还算过得安逸。
但我大明自建国以来,官员待遇表面上非常之低,但实际上一个个锦衣玉食,远甚前代,官员为何能够如此呢?”
杨昌暗自琢磨,大概就像前世一样,一个科长,一个处长待遇表面上不如公司一个工程师,但实际灰色收入数倍,数十倍不止。
在前世,甚至出现贪污几百万的不算什么贪官,只有贪污上千万,上亿的才是贪官。就拿一个总装备部副部长,在这个时候也就从三品官员,贪污竟然超过三百余亿,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老秀才还是让杨昌颇为惊讶,原来古代官员不是如同谷俊山那样从国家各项建设中贪污受贿,而是通过潜规则收取贿赂。
比如古代告状,并不是你击鼓鸣冤就可以告状的,而是要给门房红包。
画签有画签费,衙门抓人有走路费,打官司有润笔费,不一而举。
如此一个县朝廷定员一般为三班六房,几十号人,而实际上往往有一两百号人。
他们名义上不到六两,比起民众差远了,但实际拿到手的那个没有四五十两银子?
在社会上很多人更是愿意干白役,也就是替官府办事,不在编制,也就相当于临时工,每年只拿份子钱就足足超过四五十两,而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中等人家一年收入也才二十余两银子。
这可让杨昌惊讶不已,本来以为古代民众最难忍受的是苛捐杂税,原来是这种手续费。想想也是,在前世那些政府官员做事的工资收入还不如普通打工妹,但一个个锦衣玉食,大概就是这些手续费吧。
简单算了一个账,每个县在编衙役与不再编衙役按照两百人计算,每个人份子钱五十两,两百人足足超过一万两,这还没有算知县分得的,上面知州、知府、布政使等官员分得的,若是这样算的话,光是份子钱每个县都超过两万两,如此足足超过一个县税赋收入(明朝每年田赋2300万担,各种税银两三百万两)。
杨昌默默记着,想到前世面对的这种费那种费,内心充满一阵厌恶。
在调查过程中,民众除了对这些办事费用深恶痛绝之外,另外就是对徭役,徭役官府强征壮丁到远处强服劳役,很多壮丁都是家中主劳力,这样轻易的被官府征走了,基本上断了一家生计。很多时候更是搞得家破人亡。
强征壮丁一年半载没有回来,或者音讯全无,孤苦无依的妇人只有再行改嫁,否则根本没有活路。
孟姜女哭长城就是强征劳役的写照,前世国民党抓壮丁,很多人为了避免被征为壮丁,用弯刀砍断食指。
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自己也曾经被国民党强征壮丁,被五花大绑的拉到三十多里的市镇,曾祖父内心不忍,连夜变卖家中田地,凑集银元,如此才将爷爷捞回来。
与老秀才唠了一夜,迷迷糊糊的进入梦想,梦中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自己一心逃往东南亚也是希望建立一个公正、正义、文明、民主、自由的国家,若是能够在自己祖国实现自己梦想,那该多好啊。
春天夜比较长,外面鸡叫三更,杨昌从床上爬起来,让人惊讶的是眼角竟然有丝丝泪水。
想到沉重的徭役,想到各种办事费,想到被强征壮丁五花大绑的爷爷,杨昌不知道未来道路到底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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