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果然如同朱芳远所预料,允驳回了他请求收回旨意的奏折。不仅如此,允还公开了自己得到的证据:包括一名自称是朝鲜世子朱伴读的人,他所写的供词,以及献上的少许物证;而且,允是在京城上朝时将这个自称是朱伴读之人叫到朝堂之上,让他当众说自己知晓的事情,以及展示物证。
当见到特意为他送来的邸报后,朱芳远的心彻底凉了。如果是在现代打官司,这个自称是朱伴读之人所献上的物证,以及他本人作为人证根本不足以确定朱生病是假的,最后一定是以证据不足结案;但在这个年代,这些已经足够了,足以证明朱芳远在蓄意欺瞒大明皇帝。
朱芳远马上又上了请罪折,而且立刻废除朱的世子之位,重新扶立朱为世子。见到大明皇帝陛下收到他的请罪折后竟然留中不发没有任何反应,心知陛下仍然不满意,朱芳远咬咬牙又不得不举行禅位大典,将王位让给朱。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后,大明皇帝终于有反应了。允下了一道旨意给朱芳远,再次斥责了他一番,不过语气已经和缓许多,只是又告诫他既然已经让位,那就要有逊位的样子,朱也要有国君的样子。朱芳远揣摩了一番,觉得大明皇帝的意思是不仅要让位,也要让权,平素也不要干扰朱施政。
揣摩到这一层意思后,朱芳远差点儿没将牙齿咬碎了。让出王位也就罢了,反正自己也做了十六年国君,又已经年至五旬,心中已有让位之意;但让他交权可是如同割他的肉一般。这也不仅是因为他恋战权位,也有自己的改革刚刚进行到一半,若是撒手不管,不和朱心意的改革或许就会废止,让自己的心血付诸流水。
但大明皇帝的话不能不听,朱芳远也只能对朱交代了一番后基本放弃对朝堂的影响。好在朱忽然登上王位,也不知如何治理朝鲜,对于父亲的嘱咐倒还听从。
但有一件事,朱芳远却坚决不愿放弃,就是追查这个自称朱伴读的人到底是何人,哪家的子弟。朱芳远恨透了这个人,一定要找他出来,将他挫骨扬灰,甚至铲除他的家族。
朱芳远在听闻大明朝堂上发生的那一幕后就将所有朱的伴读都叫进宫来,仔细辨认,确定所有伴读都是本人,而非他人假冒。这就让朱芳远很难查出揭发朱生病为假的人到底是何人了。尤其当日允在朝堂上宣召这人的时候让他头上带了斗笠,并未被人看到长相;这人说话时的声音也故意扮作低沉,更加看不出来。朱芳远虽然仍派人严查,但心里也不抱希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本来若是这件事继续隐瞒下去,即使许多年之后查出到底是谁,朱芳远报复的心思也淡了,何况到那时朱的王位已经稳固,即使朱芳远想要报复也能够护住这人;但是……
……
……
“你说什么?”朱芳远表情即惊讶,又有些愤怒的对面前之人喊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上王,臣绝不敢在上王面前说谎。”跪着这人忙磕头说道。
朱芳远见这人的神情不似作伪,又仔细询问了作证的两个平民,顿时相信了他的话。他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随后愤怒的喊道:“竟然是金家!”
刚才那人所奏报的,就是到底是何人向大明皇帝揭露朱之病为假之事。那人适才说道:“上王,自从先王以来,一直委派臣等监视大明派至朝鲜的锦衣卫。臣等也从不敢懈怠,对于每一位来到朝鲜疑似锦衣卫校尉之人,或大明锦衣卫在当地任命的校尉,都派人牢牢盯着,绝不让他们得知任何不该得知的事情,做下任何不该做下的事情。大明自然也知朝鲜不愿有锦衣卫安插在国内,必定会着人看守,所以有时会收买北边几府的胥吏,伪造户籍又派人至汉城,作为暗间。但他们并不知晓,大多数暗间都会被发现。”
“有两名暗间在建业十年被派到汉城,臣之属下早已发觉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一直并未揭露,而只是派人盯紧,他们也并未发觉自己被发觉。昨日伴晚,他们闲极无聊,在屋内聊起有关殿下之事。”
“其中一人说道:‘朝鲜上王恐怕很想找到泄露现在的国君当时生病为假的人是谁。他或许也有猜测,猜到了那个家族嫌疑最大。但他没有证据,又害怕自己猜错了,毕竟许多人都可能向大明透露此事,有本事将人送出汉城的家族也不少,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但其实,向陛下泄露那件事的人就是来自嫌疑最大的那一家。他抄了那一家,就什么都清楚了。’”
“当时听到这段话的人觉得事关重大,马上向上奏报,报到臣这里。臣当机立断,派人将这两名暗间抓了起来,严刑拷打,终于问出向陛下泄露那件事的人就是光州金氏的族人:金成复。”
“竟然是金家!”朱芳远又喊了一句。正如那名锦衣卫暗间所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是金家,但有嫌疑的人家很多,都可能做出这件事,他不敢将这些人家全部抄了,只能望着这几家的府邸所在心中暗恨。
可现下他有了证据,就不必那样隐忍了。朱芳远又咬牙切齿的说了几句,叫宦官进来,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即可将大王叫来,告诉大王,寡人要与他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论他在做什么事情,都必须立刻赶来寡人的宫殿。”
“是,上王。”宦官忙答应一声,转身小跑着去传令了。不多时,朱也急匆匆跑过来,站在朱芳远面前喘了口气,对他行礼完毕后问道:“父亲,叫儿子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