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女听明白了,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是先守着吧。”
她似说服刘王氏也似说服自己:“妻要为夫守孝三年,这还没到百天呢。再说我也放心不下伯书,不能让他先没了爹再没了娘。
再说再走一家,新的婆婆妯娌小姑子的又是一堆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呢,起码我都熟了。”
“哎呀喂呀,我的姑奶奶,你可真实诚!”石舅妈拍着大腿叫道。
“现在是啥时候了?你看这周围有几个为夫守三年的?正正经经的守一年就已经是很对得起两人的夫妻之情了。
想当年我们逃荒的时候,经过一个大城,那里有个大官死了夫人。
按理夫为妻该守一年的,结果怎样?夫人刚下葬,新妇就进门,连嫡嫡亲的子女都穿红挂绿的围着后娘团团转。
再说不是我看不起谁,伯书他爹真不是东西,他就不配你给他守着。
至于伯书,只要你有心,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刘二女怔怔迟疑,半响道:“算了,我还是先这样吧。”
她又强打起精神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去背篓麦秸,再顺便割捆韭菜,咱们中午摊煎多吃可好?”
石舅妈还要再说,刘王氏已抢先道:“行,那就摊。那东西费油费面,我们两三年没吃了,还怪想的呢。”
刘二女高高兴兴的背起背篓出去了。
石舅妈再也忍不下去了,叫道:“娘,咱不是在家说好的嘛?”
刘王氏安抚道:“娘知道。
可是娘还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再有‘初嫁从亲,再嫁有己。’
女不愿意,咱们总不能硬逼着她吧?我已经错了一回,这回还是听她的吧。”
石舅妈不甘心,问道:“你真舍得让她孤单单的一个人?”
刘王氏温和的道:“那怎么办?等着吧!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
且谁也没长着前后眼,如今看的好的以后谁知道是不是一直都好?若有个万一,咱们不是害了她吗?费力又不讨好何苦呢?”
石舅妈不服气,回嘴道:“万一好呢?”
刘王氏笑咪咪地斩钉截铁的道:“那就是他们没缘分!你放宽心,有缘怎么都能走一块儿,没缘错过了也不可惜。”
石舅妈勉强同意了,转眼又兴高采烈的道:“我以前还着急来着,如今看来小姑子过得比我们家好多了。
若是每月一直有八十斤粮也不错,多少人家十天半月的见不着一粒米呢。”
刘王氏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若吃饱喝足就好的话,那些大户人家不是得和和气气的吗?可你看那戏文上唱的,那些人闹腾起来比咱们热闹多了。
要是一切太平倒好了!”
石舅妈点头赞同道:“可不是?要我说这个家就小姑子的婆婆第一个不是东西,大清早的就摆着个臭脸,显摆脸大啊?娘,你说杨家人逃跑时怎么没把她一块带走?”
刘王氏轻打了她肩一下,阻止道:“说啥呢?也不看看地儿。
面上看着恶的还好对付,真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才知道苦呢。
行了,你坐着,我去接接女。既然知道他们母子现在好着,那咱们赶紧吃了就回去。
家里那么多事呢。”
石舅妈撇撇嘴,嘟囔道:“还是自己家自在。”
看婆婆瞪眼,不禁逃好道:“娘,我帮你!”
刘王氏摆摆手道:“不必,歇着!你一会儿还得走着回去呢。”
石舅妈也不坚持,笑着道:“也好。劳烦娘,娘受累了。等我生了,我带着肚子里这个一块儿孝敬娘。”
仿佛想到那个画面,刘王氏乐呵呵的出去了不提。
煎多是九曲县老百姓们喜欢的一种金贵吃食。至于县外叫啥?有没有刘二女就不知道了。她这辈子最远也只去过县城。
它做起来也简单。将白面兑上玉米面、豆面、小米面等粗粮面加水搅成面糊糊,然后加入刚割的韭菜切成的段、少许盐,就可以在鏊上加油一勺一勺慢慢平摊成圆饼状了。
当然,这是穷人的吃法。那些老爷财主们家里都是直接用白面加韭菜,再把鸡蛋搅拌好倒进面糊糊里的开做的。
刘二女加了粗粮面,也加了鸡蛋(这是大房走时留给她的)。
只见她手上飞快,不过半刻菜筐里已叠了五六张煎多。每张由于做的少不很圆,有些厚,但油光锃亮,韭菜的香味飘荡开来让人忍不住土吞口水。
正忙活着,宋氏面无表情的闯进来了。
她将一天肉往锅上一扔,扭头就走。
刘二女愣住了,“大嫂,先别走。”她马上反应过来叫道:“刚摊出来的煎多你尝尝。”
刘王氏也笑着拿起一张吆喝:“是啊,闺女,尝尝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