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一连几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个噩梦,梦到自己在小溪中泛舟,到湖心时平静的湖面突然狂风暴雨,她在努力维持小舟的平衡,却总是徒劳,掉进水里的那一刻,窒息感真实的把她吓醒,出了一身冷汗。
梅朵很怕水。小时候,有一次跟安骆天一起去公园划船,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公园的小湖里,被安爸爸捞上来的梅朵吓得发了几天的烧,那种窒息感和无力感梅朵毕生难忘,从此对水便有了恐惧。甚至连淋浴时,都不敢把鼻子和嘴巴同时浸入水中。她害怕那种无法呼吸的憋闷感。梅朵认识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她说这是因为梅朵心中对水下这种密闭无氧环境的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是一个心理障碍,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是直面它,建议梅朵去学习游泳,掌握了游泳技能,这个障碍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于是梅朵终于在上了大学之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去学了游泳,对水的恐惧一点点消褪。只是没想到,在梦境里这种恐惧竟又一次出现。梅朵想起看过的佛洛伊德《梦的解析》里说,梦境是一个人内心想法的真实体现,梦里的自己,恐惧,慌张,无措。不管表面上多么淡定,梦境已经出卖了她。
梅朵睡意全无,打开灯,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还没有亮的天空。才四点半,梅朵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可以在家睡个懒觉的星期日,就这么给搅黄了。
挂上MSN,梅朵随意的刷着网页。却没想到有消息弹出来,居然是唐年。
唐年:这么早,你不是在梦游吧?
梅朵在屏幕的另一头看着唐年的话,有点愣住。她跟唐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随意的看着玩笑了,自从去年的万圣节晚会之后,唐年的态度就一直很冷漠。如今唐年这带着点玩笑的语气,好像回到了半年以前两人的状态。
梅朵回复:突然睡不着了,你呢,怎么这么早?
唐年:通宵加班,现在刚结束。
梅朵问他:实习很忙吧?
唐年说:嗯,确实,工作了就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梅朵看着唐年的话,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感觉自己在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唐年是个极其自律又很有规划的人,而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却只是送上点小关心和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梅朵觉得寒酸。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所能给予唐年的竟然是这么的稀微。
见梅朵迟迟没有回复,唐年又发来一句:陈程告诉我,歌手大赛的事他交给你负责了,进展如何?
说道这件事,其实梅朵心中也没底。只是她不想再拿这件事去烦扰唐年,这种负能量不要去影响到唐年的心情。梅朵斟酌了下敲过字去:正在落实中,不管怎么说,我会努力的。
唐年发过来消息: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唐年的话,梅朵心中释然的长嘘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说的好,做了该做的事,尽了应尽的努力,剩下的事就去交给机缘吧。梅朵不禁对唐年发来的这简单的几个字充满了感激,本来梅朵身上的压力山大就被他这正适时机的一句话化解了大半。
梅朵回复唐年:多谢。
唐年发来消息:应该我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梅朵在屏幕另一边脸红了,心也怦怦的跳。拜托陈程匿名转交给唐年的礼物,陈程到底把自己给卖了。
周一返校,梅朵第一件事就是找陈程报告大赛事宜。两人又讨论了不少细节,重新推翻又重建了评审规矩,新文案敲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这份方案还需要经过学生会部长会议的商讨表决,才能最终定案,”陈程转了转脖子,说道,“时间就定在周五吧,你来组织一下。”
梅朵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陈程眼睛下面的浓浓的黑眼圈,梅朵不禁笑起来,“陈程,以前我才是名副其实的黑眼圈大王,现在居然被你给超过了……”
陈程笑着揉了揉眼睛,“最近明显感觉精力不够了,看来我是上了年纪了啊。”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梅朵笑得更欢,“就你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敢说自己老?从实招来,你最近是熬了多少个夜。”
陈程无奈的笑笑,“你也知道,最近我要准备公务员复试,需要下点功夫。”
梅朵抱拳,“未来的检察官大人,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陈程说。
“我预言一向很准的!”梅朵笑嘻嘻的说,“我老爸以前都说我这张嘴是开过光的,一说一个准儿……你就放心,我这一说,保准你一切顺利。”
陈程点点头,“怪不得我表妹常说最爱跟你相处。”
“哦?”梅朵挤眉弄眼,“那小茹说的对啊!我特别赞同!”
陈程哈哈大笑,“梅子,你一定有个氛围特别好的家庭,才会有这么开朗的性格。”
“哪有,我家啊,其实你都不知道,特别法西斯,一点都不民主,”梅朵撇撇嘴,又嘻嘻哈哈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来了个大转折:“最高统治者就是我了。”
陈程笑着看着窗外初春的晚阳,“所以才说你像艳阳天。”
“艳阳天?不行不行,太土了……”梅朵咂舌,转了转眼珠,夸张的装着傲娇的说笑道,“你还是叫我太阳女神吧!”
周五的部长会议,梅朵提前了半个小时动身去会议室。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从宿舍楼出来,梅朵看着这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心想,按照唐年的说法,今年一定又是个丰收年。
梅朵撑开伞,刚走了几步,伞的另一边就挤进来一个人。正是梅朵避之不及的许箫音。
“我没带伞,梅子部长捎我一程吧?”许箫音看着梅朵。
这种情境下,明摆着是许箫音故意为之,躲也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一起走了。梅朵没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
梅朵觉得此情此境似乎有点眼熟,突然想到多年以前的高中时代,她和许箫音也曾这样共撑一把伞,只是那时候她们的关系紧密无间,而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尴尬。
路走到一半,许箫音开口打破平静,“梅朵,你考虑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