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曙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射进来。
橘抖了抖胡子,缓缓的睁开了眼。
感受着软趴趴耷拉在脑门上的那只小章鱼,橘悄无声息的抬起自己的爪子,想要将它扒拉下自己的脑袋。
只是,当它感受到头皮上的强劲吸力时,它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橘生艰苦,猫猫叹气。
双目四顾,橘发现自己依然位于自己的宝库中。
而那个可怕的人类,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他似乎睡着了?
左右看了看袋子,以及扶手。
橘晃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袋子中溜出来。
但...
橘势颇为沉重,短小的四肢承受了它大部分的体重,所以...
此刻的它,模样就像是在袋子中划水一般,不上不下。
好在,脑袋上的小章鱼似乎醒了过来。
它摆动着触手,将橘的身体拎出了袋子。
稳稳的落到地上,溅起了一片烟尘。
橘抖了抖身上的毛,想要回头看身后悬挂在门把手上的宝库,但它最终还是忍住了,稳重的橘是从来都不会回头看身后的。
喵叫了一声后,它朝着那个人类走了过去。
跳上沙发,身子后仰,小脚垫在沙发扶手上,一个滑铲,直接滑到了那个人类的身边。
橘翻着白花花的肚皮,开始扭动起自己的身体。
这是它常用的招式,大部分人类面对自己这招的时候,总会乖乖献上小鱼干。
只有极少数讨猫厌的臭小孩会拿着石子扔它。
很显然,卢瑟是属于前者的。
不过他并没有喂橘猫吃小鱼干,而是将它抱到怀中撸了起来。
那本“阿图”上所记载的东西,是一种邪恶的法术,效果是以某种禁忌方式召唤出深渊之中存在的名为“阿图”的一种诡异生物。
另外在某一页纸上,卢瑟找到了那颗蓝色小药丸的制作方法。
晦涩而又充斥着大量禁忌的手段,卢瑟看了后,脸色也是一变再变。
薇薇安的遭遇,只能说是一个悲剧。
叩叩!
“卢瑟叔叔,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刚说到薇薇安,她的声音忽然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卢瑟将橘猫放到沙发上,拿起放在一旁的那本“阿图”,从里面将那张泛黄的纸,取了出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薇薇安,昨天那只橘猫在房间中乱跑的时候,撞到了许多东西,在一个被撞倒的柜子中,我找到了这张纸。”
“上面记录的一些事,或许,你可以看一下。”
推开门,卢瑟看着站在走廊中那个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少女。
眼中是带着怜悯的。
薇薇安接过卢瑟递来的那张纸,带着疑惑的神情看了卢瑟一眼后,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纸上。
从始至终,薇薇安的脸上,都带着平静的表情。
她并没有表现出得知真相后的情绪,仿佛卢瑟递给她的,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纸。
“呼。”
“卢瑟先生,原本我是没有想到的。”
“但,你的调查能力,真的很出重,为什么,这个秘密,偏偏被你发现了呢?”
低着头,薇薇安将那张纸紧攒在手中。
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她的情绪,陷入了某种未知的状态。
卢瑟朝后退了一步。
薇薇安抬起了头,她没有被光线照到的半张脸上,大量黑色的腐肉,正在蠕动扭曲着。
这是在普通视角下的。
她,似乎并没有再隐藏的打算。
“可怕吗?”
“是不是觉得我很丑?”
米花色的连衣裙上,大量粘稠的黑色液体不断从她那半张脸上滴落,连衣裙逐渐被浸透、污染。
“薇薇安,冷静下来,你的情况....”
卢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事实是残酷的。
薇薇安的情况,是她身为人类的本源,已经被改变。
她不是如同哈莉那般的被精神污染所造成的异化,而是从内部,彻底被剥离开来。
“镇上的人,都被那只怪物吃掉了。”
“其实,连我也是。”
“我的父亲,就是那只怪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得知真相后,所做的。”
“谎言也罢,欺骗也好。”
“我早已无法回到过去。”
“但,那位大人...”
“他接受了我,赐予了我新生,他让我将你带到敦威治,结束你的性命。”
“本来,我以为我可以轻易的就做到。”
“可...”
“你终究是曾经救过我的那个男人。”
“原本...”
“在吃了我准备的这顿早餐之后,我就会安静的送你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为什么偏偏要让事情,变成这般模样呢?”
“按照我想的那般做,不好吗?”
似乎是薇薇安的自述。
她每朝着卢瑟走出一步,嘴中都会说出一句自身心中所想。
直到,走到卢瑟身边时。
她整个人,都完全转变成了在真视状态下,卢瑟所见的模样。
久久的无言。
卢瑟沉默的看着此刻的“薇薇安”。
她的遭遇,大体是可以向爱玛靠拢的。
只不过,她的精神,相较爱玛来说,却是陷入了某种异常的状态。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可能,过于沉重了一些。”
卢瑟抖了抖袖子,袖珍左轮被他握在了手中,枪口,对准了薇薇安。
“你说的那位大人,是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男人吗?”
“是的。”
薇薇安的回答,让卢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结合自己之前跟踪时得到的结果,那个男人,很可能是议会的某位高层。
卢瑟收起左轮手枪,在“薇薇安”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瞬间抬起自己的左手,将食指插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大量携带麻痹效果的远古疫病瞬间注入到它体内。
随着“薇薇安”哀鸣一声后,卢瑟拔出手指,它整个都软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它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人类的模样,昏迷在地,没有了动静。
卢瑟伸出了手,一大颗泡泡正在汇聚。
......
醒来的时候,薇薇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病床上。
她感觉浑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精致女人,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她...
好像在和自己说着什么话?
“我这是怎么了?”
“我在哪里?”
“救救我?”
薇薇安张着嘴,虽然意识中已经将话说了出去,但本能的,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女性给予自己回应,而她的耳边,也没有响起自己的声音。
似乎,她的话,并没有被传达出去。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后。
薇薇安才发现,自己似乎处在某个满是液体的容器之中。
粘稠而又浓厚,液体中,似乎存在着某些东西,正穿透自己的肌肤,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好像,她又重新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转过头,薇薇安看向自己的身侧。
她试图寻找一些熟悉的东西。
她的左手边,她看到了一个躺在容器中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有着大量的绿色斑秃,手臂以及脚上都是大量密集的绒毛,有些像是那些诡异生物留下的。
当然,她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被精神污染后,人类所产生的异化。
这个小姑娘,是一个怪物,或者,她正在朝着怪物转变。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此刻的她,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同类。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身体已经臃肿不堪,但,那个模样,是记忆中父亲的样子。
他同样被放置在一个容器中。
只是,他容器中的液体,和小女孩以及自己容器中的液体,不太一样。
短暂的思考,薇薇安的意识,再次陷入朦胧,她有些累,想要,好好睡一觉。
“这位先生,很高兴您能够信任我,您的这两位朋友,身体受到的创伤都比较大,我会想办法将他们治疗好的。”
医疗室门口,蜜拉面带微笑的和一位平平无奇的男人握了下手。
对于异化症状的治疗,她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完善的程度。
此时的她,已经将自己的项目,推进到了另外一种层次。
她想要征服医学的另外一个领域。
人类的本质,在被污染改变之后,是否能够重新转变回来。
作为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医学系毕业的优秀学员,蜜拉同样有着密大高材生的通病,她坚信着自己所走的路,一定会成功的。
这是她的梦想。
对于今天幸运获得的两个实验体,蜜拉是欣喜的。
不管怎么样,她的研究,将会更进一步。
目送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离开,蜜拉放弃了派人对他的跟踪的想法。
这类人员,哪怕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本身,绝对是不普通的。
能够轻易的将两只诡异生物送到自己的研究院,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奈瘟瑟尔控制着食尸鬼快步行走在金属走廊之中。
这里的味道,祂并不喜欢,就连那只食尸鬼仿佛只要长期处在这里,都会陷入一种烦躁的状态。
刚刚见到的容器中的那些液体,让它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天敌的味道。
虽然目前只是一丝苗头,但祂依旧是不喜的。
即使不清楚那里的是什么东西,但奈瘟瑟尔还是准备等到那位伟大存在回来之后,要提醒他一下,千万不要被收容进那些罐头中。
不过现在么,祂要先去一趟黄昏酒馆。
祂去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烤肉,而是为了给待在那里的四兄妹讲述伟大存在的故事,吃烤肉只是顺便的,祂才不是为了专门吃烤肉才选择过去。
......
距离敦威治小镇有近2小时的脚程的一处曲折小径上。
卢瑟坐在一块路边的岩石上,手中拿着一个水袋,正咕咚咕咚的喝着水。
将薇薇安以及她的父亲送进虚空,交代给奈瘟瑟尔让它将他们送到蜜拉那边之后,他就踏上了前往敦威治乡的道路上。
没有向导,卢瑟只是在薇薇安家的别墅中找到了一份简易的地图后,就出发了。
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应该是不会迷路的。
但很多时候,许多先辈所总结的经验,还是有些道理的。
人生三大错觉,你以为的...
往往到了最后,总是会变成一件麻烦事。
这里的森林与田野的草丛灌木几乎有一人高。
放眼望去,许多地方,都几乎长的一样。
就连他脚下的小道,都是卢瑟好不容易才在一堆杂草中分辨出来,从而跟着找到的。
“喵?”
大橘安然的趴在卢瑟腰侧悬挂着的袋子中,露出自己大大的脑袋,悠然自得的啃着小鱼干。
对它来说,猫生有一鱼干相伴,足以。
对于身侧这个带自己上路的可怕人类,它才不会去在意。
当然,忽略它脑袋上此刻正软趴趴着在晒太阳的那只小章鱼除外。
虽然表面平平无奇,看起来只是一只普通的章鱼,最适合做章鱼小丸子的那种。
但对大橘来说,它脑袋上的这只生物,是比那个矮小女人以及身旁这个人类男人,更为恐怖的存在。
总之,是橘不能惹的对象。
休息了片刻。
卢瑟站起身,重新沿着那条小道行走了起来。
一路上的风景倒是不错,但不时在路边看到的那些路标上的指引标志,却似乎被认为拆除了。
这是一处相当可疑的地方。
卢瑟沿着那条小道,一路越走越高。
在穿过一条窄道,沿着路,爬上了一处小山头后,卢瑟见到了远处盆地中的一处隐藏在黑色阴霾下的村落。
密集的房屋聚集在一起,周边还有几处零散的牧场小屋。
远远的看去,这里的建筑,弥漫着一股比印斯茅斯还有悠久腐朽的气息。
远处的森林中,不时还会传出一些诡异的嚎叫,似是狼嚎,又似是野猪的嚎叫。
这是一处危险的村落。
其中所透露出来的诡异气息,几乎扑面而来。
“喵...”
一个相当从心的声音从腰侧传来,卢瑟低头看去,原本大橘雄赳赳气昂昂的脑袋,此刻几乎都缩进了袋子中,只留下趴在它脑袋上的克苏鲁还在外边。
卢瑟轻笑着摇了摇头。
终于算是找到了,敦威治乡。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除了是为了寻找普利斯遗留下来的关于秘药进阶的资料以外,也有着想要打听一下之前那份报告上所记载的事。
毕竟,那份报告虽然是故意引诱自己离开的诱饵,但其真实性还是值得探究的。
要是真的发现了诡异生物,也可以趁早将其收容,收容不了的话,大不了也可以直接宰了。
......
敦威治乡唯一的一家麦芽酒馆的半扇形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满脸褶皱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脱下了身上用来遮雨的肮脏斗篷,将它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
“噢,这该死的,糟糕的天气,德维尔,给我来一大杯麦芽酒,我要好好抚慰一下我那渴了一上午的喉咙。”
“哈哈哈哈,看呐,老萨博说的话,搞得好像他偷偷搞了一个娘们似的!”
“是啊,抚慰一下,哈哈哈哈哈..”
酒馆中的调笑声,让老萨博涨红了脸。
嘭!
一大杯掺杂着未过滤干净杂质的麦芽酒被放到了老萨博身前的柜台上。
金黄的麦芽酒上面,飘浮着大量白色的沫沫。
老萨博咽了一下口水,他确实已经好久都没有喝酒了。
今天偷偷瞒着自家那个婆娘,推脱着和友人一起做工,赶在了这个雷暴雨的天气,他要好好的喝一杯。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用自己粗糙的满是黄色老茧的手去碰触那杯迷人的麦芽酒。
而是颤颤巍巍的弯下腰,脱下了自己那双满是酸臭味的短筒靴,从里面倒出了自己藏了好久的三便士。
铜色的便士落在地上,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他们的眼中,满是贪婪。
但也只是贪婪,并没有人会去弄出一些传记小说中的戏码。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多数往上几个辈分,还有可能是亲戚呢。
“给,这是1便士,1便士一杯粗劣的麦芽酒,就是这个价!”
“今天这杯麦芽酒,是我的了!”
酒馆老板德维尔是一个有着花白胡须的强壮老头子,他不以为意的捏着那枚散发着浓浓酸臭味的1便士,放入了自己的柜子中。
“我来了,美人儿...”
老萨博的话,并未引起众人的嘲笑,反而他们看向那杯酒的目光,是充斥着渴望的。
这里的人,贫瘠的乡下,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
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所以开设在敦威治乡的这间唯一一家小型的麦芽酒馆,成为了这些糙汉子们的聚集地。
这里没有他们的婆娘在耳边喋喋不休的絮叨话,没有回惹他们生气的兔崽子,有的,只是各自的取乐,调笑。
酒馆的气氛,随着一杯杯的麦芽酒被消费掉,逐渐热络了起来。
大家的谈论,也是胡天海地,乱扯一通。
一群农夫,能有什么见识呢?
“拉薇尼娅的孩子,你们有看到吗?”
“今天我见到了那个小子。”
“嘿,才十岁的小子,模样已经和成年人差不多了,他穿着那件肥大的衣服,模样遗传了老沃特雷的山羊脸的怪人。”
“我今天,看到他偷偷抱着两头羔羊,走进了他们家牧场那间一直上着锁的屋子。”
“噢,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羔羊的哀嚎声!”
“那个叫威尔伯的臭小子,他这么小,居然就已经尝到了羔羊那“鲜嫩”的味道!”
老萨博喝的醉醺醺的,满是褶皱的脸上,通红一片。
很显然,他又在胡扯了。
周围的一众酒友,早已见怪不怪。
反正对于老沃特雷那个老黑巫师的家族,编排他们,早已成为了这群乡野农夫的娱乐。
众人有说有笑着。
酒馆的门,忽的又被人推开了。
他们同一时刻看向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陌生人。
“噢,该死的,居然是一个外乡人!”
“这个时间,居然会有外乡人来到敦威治乡。”
“看他的穿着,一定是一位大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