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世强一把抹干眼泪,转头再次抱起范晓红,柔声道:“走,我们回家。回我们的狗窝,你不是常念叨,等咱们有钱了,就换掉租的单人间,连我也换掉吗,好啊,你来换,我帮你挑。”
“学弟,别这样,你没了生活的希望,师妹知道了会多伤心。”贾行云伸手托住范晓红下垂的手,轻轻放在她胸前。
韦世强身体一僵,摇头道:“学长,你不用劝我,我没事,我想静静,你们走吧。”
蒋飞咽了咽清鼻涕,夹住泪水,调整语调道:“我学历不高,说不了漂亮话,只想说一句,你还有心上人可以守,那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哪像我,我的心上人,就算只是我的单相思,却是尸骨无存。”
“了无生趣,了无生趣啊,我这个鬼样子,就算出去了,谁能容我?”韦世强举着骷髅手戳在空荡荡的胸口位置,吼道:
“我就想和红妹独处,一个人静静,你们烦不烦,走啊,滚。”
吼……
头顶传来吼叫,丹室顶端,洞空的化尸池边缘,半圈各式各样的腐肉、骷髅、人形、兽形酸与怪物。
还有一个漂亮的着浅黄银泥云披、持五色罗小扇掩嘴嬉笑的女子,和茶红色琥珀破裂的女俑像一模一样。
她站在骷髅酸与的身旁,敲了敲混杂一体的骷髅头,五色罗小扇往底下一挥。
半圈的怪物蜂拥而下,从丹室空洞跳了下来。
“走。”韦世强生出一股无限的怒意,心中杀意滔滔不绝,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直接将贾行云、刘青山、蒋飞推进通道。
他转身咆哮,护在范晓红尸体前,红着眼睛冲进怪物群,手撕脚踹,怒吼着“谁也不许,谁也不许”。
“小范、小韦、韦世强。”刘青山连失两名亲传弟子,悲愤欲绝,被贾行云和蒋飞拖着跑进通道。
贾行云回望一眼,韦世强瞬间被怪物淹没,失去眼帘的左眼是那样的平静。
他挣开怪物,抱起范晓红的尸体,用后背堵住通道口,朝贾行云笑了。
从他释然的神情,贾行云读出诀别,读出就算变成怪物,也要和范晓红合在一体的欣慰。
……
三人埋头狂奔,到处都是岔路口,沮丧的心情哪还有心思分析走哪条路,完全凭着本能,行人靠右。
走右,走右,不断的走右。
“停下。”贾行云收拾心境,强行压下痛失袍泽的沮丧,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这是蒋大哥伤口撒血的痕迹,我们恐怕误入迷宫了。”
刘青山遭遇几重打击,心情七上八下,苦恼不堪,摊开双手,哭笑不得地颓废道:“哪又如何?”
蒋飞蹲在地上,用左手沾了沾血迹,拉出一股血丝,又丈量一下血迹之间的距离。
然后站起来甩着左手走了几步,将新鲜的血滴做一对比,再蹲下身,沾了沾旧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点头道:“嗯,是我的没错。”
“蒋大哥,你的伤重新处理一下吧,我们也歇会。”贾行云甩出登山包,包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吃喝所剩无几,工具全无,药物剩余最多。
稍事休息,刘青山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埋进双腿。
半响,他深吸口气,缓缓抬头,惆怅眨眼,挤掉眼角的泪水,从贾行云脚下取过棉签,在酒精瓶中消毒,润湿着包裹蒋飞断指的伤口纱布,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小韦怎么样了。”
一阵沉默。
三人不做交流,贾行云、刘青山细细处理蒋飞的伤口,再次将其包起。
慢慢处理的伤口比仓促处理的时候专业多了,蒋飞活动活动手腕,断指处传来酥麻,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掏出1906抽了起来。
“给我一根。”刘青山自顾自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凑近蒋飞的烟头点燃,深抽一口,姿势比蒋飞还老道。
他自嘲道:“戒烟二十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借助尼古丁麻痹自己,讽刺,真是讽刺。”
贾行云轻唤一声“老师”,张了张嘴,化作一声长叹,朝蒋飞的烟盒伸出手。
贾行云抽出烟来,也不点燃,放在鼻尖嗅了嗅,再接过蒋飞递来的打火机,熏香一样点燃烟头。
他从登山包里掏出最后一瓶红牛,一半撒在地上,一半喝了小口,递给刘青山。
他朝撒饮料的方向单膝下跪,将过滤嘴立在地上,意思不言而喻。
刘青山抿了小口红牛,甜味索然无味,尽是苦涩,他将烟灰弹在掌心,索性一狠心,将烟灰抖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他将半截烟头立在长烟旁边,半跪在地,虚空抱拳。
蒋飞摆上第三支烟,一口气罐掉红牛,在手中捏瘪,掏出怀中深藏已久的佟菲语采访照,狠狠亲了一口,流着眼泪烧了,默念一句“堂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