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志契闻晓沐瑞凤的真实姓名,深觉恰合其人,恍如瑞雪的雪凤那般之美;待闻晓洪洁瑜的玉姓芳名,不知何由,一个失禁,竟尔“哧”的笑出声来,急忙掩口想要遮态却已不及。
洪洁瑜妙目圆瞪着他道:“讨厌,你无缘无故地笑些什么?”
熊志契解释道:“我哪有笑?我只是……只是……只是……”原想说“只是被东西呛着而已”,然则刻下的他一不扒饭、二不尝菜喝汤,莫非要说是被唾沫呛着?此说极尽欠通,从而不知应怎样给她个说法。
沐瑞凤言道:“师姐,我们三人俱都心悉肚亮,熊大哥正是笑你的名字。”
洪洁瑜恼瞥熊志契一眼,没好气道:“你毋自作聪明,我的名字有啥可笑的?”
沐瑞凤道:“岂止没有,多着呢!‘洁’字乃‘纯洁无杂’的意思,‘瑜’字则是一指美玉、一指玉石光彩,合起来就是说美之至极,这跟你的绝代仙颜倒挺吻接,说得人信。唯一与事实不符的,乃是‘瑜’字尚有‘优点’一义,就是说全瑜无瑕,一旦与你动辄发火、凶霸霸的真性情又对不上缝,浪得虚实,徒招人笑。”
熊志契觉得洪洁瑜的名儿逗人还属表皮,可不像沐瑞凤解说得偌么深刻入理,然则洪洁瑜不怨她师妹趁机借抒其意,反而是把责任和懊愤嫁移到熊志契的头上,满颐火气道:“瞧瞧你的臭名又有啥令人景仰的?志契,志契,‘志’字乃指‘志向’,‘契’字乃指‘合而配之’之义,也就是说志向远大的意思,倒要请教你怀有哪种超群的抱负?”
熊志契道:“像我此类人活着只能算是滥竽世上,焉会有哪门子的超群抱负?”
洪洁瑜艳唇斜努着道:“呸,还敢不认!水往低处流,人往高上走,谁人不想出人头地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甘愿去到宫里当满人的奴役。你的用意我了解,仗着满清皇帝的恩宠眷顾,现下已当了扈驾亲侍,用不了多长时间还不扶摇直上,封侯晋王。”
熊志契缓缓摇首道:“你勿这么说!封侯晋王什么的,决非我之所盼,我仅愿莫要辜负师尊的期盼便已足矣。而且……而且我也并非入宫为奴,而是帮助、奉劝皇上,殚精竭力,当一位施仁布德、谋民福祉的好皇帝!”娓娓道来,辞锋斩钢截铁,不容他人狐疑他话里头的诚意。
沐瑞凤道:“熊大哥,你休往心里去,师姐她是有意曲解你的名字含义,故意逗你怄气的。我猜呀,当初令师予你取这个名字,是寄望你能恪记说过的话便像立字为契约那般,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更易,做个顶天立地的真君子!”
洪洁瑜不冷不热道:“他也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真君子?未必见得呀?”
沐瑞凤并不理睬她泼冷水,对熊志契道:“你还有要问的吗?”
熊志契横着胆量瞟了洪洁瑜一瞟,问道:“二位的言谈举止在在殊异于寻常人家的姑娘,能不能向我透露你俩的真实身份?还有,二位师姐妹相称,可是师出同门?”
沐瑞凤闻此一问,触动心怀,喟息叹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她吟的乃是唐代诗人刘禹赐所作《金陵五题*乌衣巷》中的诗句,诗意浅浮于表,不过对于不通经史子集的熊志契来说,当然是听得云里雾里,未知其所何意。
洪洁瑜道:“师妹她并不想全亮家底让你知悉!我俩跟同一个师父学艺,你看是不是师出同门?至于我的底细,你也别问,我也不肯坦诚相诉。”
沐瑞凤歉疚道:“熊大哥,对不起,望你能体谅我和师姐的为难之处!”顿一顿,接话道:“嗯,我倒是可明白告诉你,我俩年纪还比你小上一岁呢!师姐她也仅比我大上一个月,却是硬摆足当师姐的气派。”
熊志契轻轻点头,自思:“你俩都比我小!亏她还厚着颜面,要我称呼她作什么‘姐姐’的。”这个“她”自是指洪洁瑜而言。
洪洁瑜笑嘻嘻道:“观你表情,是窝火在心了,怨怼我俩要你白白喊了‘姐姐’?哼,男子汉真君子,实不该像此小气,大不了喊还你便是。”
熊志契忙道:“倒无那个必要。”沉默俄顷,再问道:“那你俩能否告诉我,为何因由要混入宫去当宫女,再而扰乱宫中安宁呢?”
洪洁瑜冲口直答:“无可奉告。”
沐瑞凤道:“不为别的,只为反清!”
她俩的答话中,一人是一口拒绝,一人是明话明讲,根本无法解去熊志契心中的疑结。他自个儿在想,沐瑞凤也许可以叮着问,洪洁瑜则不同,脾性特别暴躁,问得紧了难保她不会发火骂人,所以还是不问的好,挨骂负气可不是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