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问到一间小客栈中止有一间空房,可也仅是非常窄小的一间房舍,仅仅放着一张单板床,就要熊志契等人多多挤挤了。幸亏他们均是过惯了清淡生活的,压根儿不太注重舒适享受,勉强也能住得下。
费耀色等三兄弟欲想出外去走走,也好凑和一下外面的热闹,熊志契却是操心会遇上熟人,引起许多麻烦,不去反倒省心。见他执意似此,他们三兄弟也不好对他勉强,自我打灭了出去的念头,陪着他勾留房中足不出户。百无聊赖之下,拿些香枝来挑数娱乐,以期消磨时光。
欧阳广毅的寿诞是十月廿五日戌时,熊志契等人打算提早半个时辰赶往。路上所见,成群成批的江湖人士,有识得费耀色三兄弟的,齐相过来寒暄攀谈。
不多时,来到三合庄前。
眼前所见,好一座屋宅!扼街矗立,屋舍设计及修缮备显庄严气派。庄内庄外灯火通明,视物清晰,大门口伫站有十几名迎宾庄徒,叩礼迎宾。四面八方人潮往来,为示尊重及敞明乃诚心祝寿的目的,来人都只手捧贺礼不带任何凶器,人声反沸盈天,喜气洋洋。
刚近庄门,便有一名高个儿庄徒迎上来,抱拳执礼,言语颇具大方地询问来宾贵姓大号、隶何派别,客气到位地大谈无限欢迎贵客莅临、敝庄托光增辉等等话儿,礼数十分周到。
熊志契早有准备,由费耀色报名并赠上御马作为贺礼,自称自己四人乃是散客游侠,久慕欧阳庄主的英名,适逢寿诞,特来相庆,鸿毛之礼不成敬意。
接着,便有一名庄徒带着他们和另一批贺客进庄。
欧阳广毅这回六十华诞摆宴,来贺宾客众多。凡是耆宿英雄、各派宗长给特邀在内堂洗尘,一般成名人物则在正厅接待,至于如费耀色等名气不盛的只能在东西二花厅中赴宴。
庄院深进,栋宇宏丽,亭舍精巧,回廊曲折幽深,整个格局颇为匀称庄严。最惹人注目的当数院中的花卉,时当十月下旬,花坛中所培之花兀自开放鲜艳,簇拥着无比奇妙的喷泉,宛似众星捧月;一道道水注从铜铸金鱼嘴里喷出,散将开来如似喷玉吐珠。
熊志契好歹也在皇宫内苑呆过,现时虽觉庄内布置奇丽,却也无甚值得大惊小怪的。费耀色他们则不然,看得直往心里去,即便没有露糗到嚷声称美,可暗地里那是赞叹无穷无尽的。
跟随那庄徒转廊绕舍,到及西花厅来。唯见红烛高烧,正中悬挂着一副巨大红幔,一个斗大的正楷寿字书于其上,更有百来个字体各异的寿字。寿包、寿面、寿桃等尤是积堆成山,喜气弥漫;六十张檀木圆桌当厅而摆,上面辅着绒绣“福寿”二字的布缎。吉辰将届,酒菜流水价端送上来,不过每盘菜上都有盖子盖着,看不清楚盘内是哪种名菜。
本来,熊志契自己虽未闯下赫赫名望,然则沾仰其师龚念庶之光,今晚庆寿的宾客中准是无有身份高过他的,首席来宾席位舍他还会有谁?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俗名虚誉,宁愿被人忽视,少些引人注意更是称心。前两番下山,至今已过了若干岁月,相貌总是会变的;当有访客上山时,他老是匿而不见,羞对外人;这次下山后直接赴京,辗转至此,闯荡未久,名堂未响,故而无人识得这位腼腼腆腆的少年,会是奘宗第一人龚念庶的四弟子,通通走漏了眼去。
熊志契一干人分桌而坐,连同早先入席的那些人,六十张圆桌已仅剩下三张空着。仅仅过得片刻,又有客人进来,坐满全厅。
费耀色等三兄弟久闯江湖,久历风雨,又很健谈,在席上与人天南地北地交谈,气氛殊为融洽。反观熊志契,根本无法大方得起来,极少出声,偶尔说了话,那还是费耀色他们有问他的时候,有时他还答得支支吾吾的。
多过一会儿,戌时终临,鞭炮声响震耳欲聋,鼓管丝竹齐奏,音韵荡人回肠,仿比钧天仙乐。表示可以开席了!庄丁上来揭开盖子收走,款请宾客动箸起杯。
望着整桌丰盛的酒馔,谁不心动?内有饥火饿得久的,倍感腹内肠胃搅滚,两眼放光,暗吞口沫不止。可是为了表示尊重老寿翁,谁皆不见有人猴急地抓筷举盏,无不明白欲待老寿翁进来敬过酒,方可大吃大喝。
再过刻半,看见大门外两名庄丁走进来,引着一位步履凝重的老者,此翁正乃三合庄庄主欧阳广毅!他是在内堂、正厅、东花厅酬酢过后,快步赶过来的。
诸宾客全数卓立起身。
熊志契隔桌遥遥细察欧阳广毅高高瘦瘦,一张长脸,目蕴锐彩,胡须乌油油拂垂胸膛,神貌清俊,身穿崭新吉庆的大褂袍,满厅寿禧,这身打扮愈增此一气氛,油然起敬:“他果是一号人物!”
欧阳广毅甫一进来,早有庄丁斟了杯酒呈上,他接过来高高举着,张嘴发声道:“各位来宾,干了!”嗓门还特嘹亮壮气。
众宾客齐声祝道:“恭贺老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干了!”伴着他骨嘟一口饮尽,还蛮爽快。
欧阳广毅空杯中再度斟满,仍是高举过眉道:“老夫不才,劳烦列位好朋友于百忙中抽空赶来庆祝贱寿,这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同时更是不胜感激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座的大多是后生俊彦英才,与老夫只属神交,冲着此番来到寒居拜寿,这份隆情老夫叨领了。日后但有用得着三合庄的地方,但凡不要舛违道义的,自当鼎力任由驱使。”
宾客中有个英伟不凡青年朗声言道:“老寿翁此番言辞,足见襟怀光明磊落、赤诚待人,似此坦荡的君子前辈,有德有义,既肯下交,咱们谁不对他仰慕衷肠,对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