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屋内,眼睛四瞄,见着一应用具寒碜之极,大部都是敝旧勉强能用得上而已。还算大厅比较宽敞,就算坐上三十几人也不嫌拥挤,屋的西南角落处摆有一个木制不倒翁,几达成人胸部之高,绘满花花绿绿的色彩,应该是那少年平常练功所用的物事。
那少年款客上坐,交代客人任便,告了个罪,先行抱着兄长进到内房中。
熊志契等三人一样不精医道,假使那缃服人所受的是内伤,熊志契尚可用元能助其疗伤,怎奈他受的是外伤,那也无能为力了;葛、韦二人也一样,只好在厅上桌旁坐下。那少年有言在先,请客任便,韦护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三杯浓茶,把盏轻谈。
叙聊中,韦护言语中多有揪心那缃服人的伤势情况,葛水痕则最在意向熊志契讨教挫败余焕的窍门。
过得一会,方见那少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来,观其表情愁眉不舒,像是担着一腹心事,可也不能凭此推断其兄伤重危及寿命,是因他本就神情惆怅郁郁的。似乎能够从侧面看出,其兄也应只一般的外伤,死不去的。
熊志契问他道:“令兄没甚要紧吧?”
那少年带愤道:“那帮混蛋真让狗叨走了良心,下手何等毒辣,打得家兄伤痕遍体,所幸的是尚能保得住大命,这我才放心得下。”跟他们三人拱手作歉,说是招待欠周,走过来坐下,提起茶壶替他们满斟一杯,再自斟了一杯,相敬饮干。
熊志契心头有几句话几度欲询还止,犹豫到了此刻,才听他下定决心问道:“敢问一声,兄台所学的神艺,是不是叫做‘十八颠奇功’?”
那少年眼中陡亮,神光电射,点头道:“正是十八颠功,区区末学,毫无长处所能圈点,怎敢僭称‘神艺’二字?此番若非得有三位兄台仗义援手,在下惨败那余焕之手,凶多吉少啊!”
所谓“十八颠奇功”,这个“颠”字是“跌”的含义,其原理是妙用己身元能,将江湖上比如醉八仙、醉逍遥等寻常武艺加以绎义拓展,竭尽所能练至自己身体浮虚而稳固至实,希图迷惑敌人,再以“颠扑、勾绞”败敌。此功练至高深无梭无角那时,与之对敌者往往突如其来地便会遭栽跟头、翻空斗之类,连敌人如何出手尚且看不清,又何能抗敌?因而说,该功称得上一个“奇”字,只可惜那少年目前仍未臻达化境的功力。
熊志契道:“武林同道,济难互助,本属义所当为,那些感恩铭德的话儿便不说了吧。我还想多问兄台一句话:你可认得徐克悲徐老前辈?”
闻言,那少年神情剧变,万分激动道:“那正是先父呀,他已于大半年前溘逝了!”眼圈微湿,嗟叹过后勉强笑道:“你们看看我这人,也够糊涂冒失的,相识至今,仍未作自我介绍。家兄叫徐青岳,在下徐丹崖,不敢请教三位怎生称呼?”
熊志契乍闻徐克悲已然身故,内心对其逝世不免大感惋惜,又对自己所谋遭遇蹭蹬而有失落感,心绪恍惚摇荡,自管自个儿发愁,根本听不真徐丹崖的问话,也就无有应答。
韦护望过他一眼,看到他这个样儿,生怕会引起徐丹崖的误会,遂替熊志契报了自己三人的姓名。
徐丹崖拱手道:“原来是熊兄、葛兄、韦兄,这厢敬礼了!”提起茶壶,又为四只杯子倒满了茶水。
韦护自家事自家谙知,自己和葛水痕在武林中名寂威没,而熊志契则不同,有其师父法牍传谕江湖,熊志契的名头不止是在奘宗,即使是在拓宗、整个武林均是响当当的。不想徐丹崖闻及熊志契的大号,也仅称呼一句“熊兄”就罢了,虽是神态挚诚,却并无明显兴奋之色,细鉴其表情更非作伪,忍不住直问道:“徐兄,敢情你在这之前,迄未听闻过有关熊师兄的英名?”
徐丹崖微笑着道:“确实惭愧,熊兄的英名,在下今日的确是首次恭聆。”
韦护问道:“那你勤修的元能是不是属于奘宗宗义内?”
徐丹崖点首道:“没错啊。”
韦护复问道:“那你识不识得融门呀?”
徐丹崖大笑道:“融门威名,世上谁人不识得?我又岂止识得而已,我就自奉为融门所辖。”
韦护举杯喝干茶水,再问道:“这回龚掌门遍传法牍,未知你可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