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向日昶说这茶是用蛇胆泡开的,旋听韦护失声惶叫“哎哟“,猛感腹内翻滚,喉头剧痒,狂呕难禁,差不多将那杯回味茶统统呕干吐净,全都撒到桌上。看着桌面茶水凌乱不堪,他也自觉怪不好意思的,既真诚又忸怩地向向日昶告罪。
向日昶挥手道:“都是自家兄弟,犯得着诸多拘谨吗?”讲完,起身去拿抹布。
熊志契同感阵阵恶心,然他万不能直接呕出来,自个儿硬忍着,潜运玄劲,导引恶气至丹田,进而噬化于无影。葛水痕倒是喝得极对口味,入口初感胜臭苦涩,略加品味,那便苦果回甘,舌底滋津。
向日昶拿条抹布回坐桌边,把手上所端的一碟黑皮瓜子搁于桌上,后用抹布拭净遭茶水吐湿的那块桌面,再将抹布放到己身前面,说道:“此碟瓜子乃用蛇胆伴炒的,不止美味爽口,并且利于养目,三位大可尝尝。”
韦护听闻这些瓜子是用蛇胆炒的,无须赘言,那是决然不吃的。葛水痕恰是相反,嗑下十几粒瓜子,再伴啜一杯回味茶,还蛮痛快写意的。熊志契心情矛盾,不便不吃,唯有轻嗑缓啖,像此而为,一个时辰也吃不上一碟瓜子。
向日昶提壶给熊、韦二人斟满茶水,道:“讲句丢人的话,我隐栖于此等深山荒谷之中,好比坐井观天,没识得几个大人物。幸蒙三位大驾光临,着实给敝谷增光添华不浅啊!”
熊志契道:“切勿这么说法,你是品性高尚,视世间名利等同尘土,清风崇节,教人折服。再说,我等能算哪门子的大人物,冒失进谷,添乱滋扰倒是有的。”
向日昶笑着道:“你太客气了!熊师兄,请恕我道句单刀直进的话,三位不惮山长水远、奔马劳顿地赶来敝谷,想必是有何要事前来会商吧?”
熊志契点点头道:“正如你所料。”
葛水痕询道:“请问向兄弟,可有收到龚掌门的法牍?”
向日昶道:“有的!”
韦护随问道:“你奉不奉龚掌门的法牍行事?”
向日昶壮声而道:“龚掌门德劭威重,人所共仰,举凡是不悖天理道义的事,在下坚定谨奉其法牍不误!”
熊志契弄明其心迹,遂将来意尽诉出来。
不想向日昶只一沉吟,摇着头便道:“熊师兄,望你恕罪,有关你这件欲合众人之力谋擒大奸恶鳌拜的事上,小弟可就帮不上忙了。”
熊志契一呆,急问道:“为什么?你不愿出力相助么?”
向日昶眼中精光爆盛,朗声提调道:“满清鞑子霸占我大汉山河,汉满两族势不两立,我虽不闻外事,但也对满虏仇恨不泯,一心盼望能为驱逐胡虏、光我汉家社稷尽一份心力,焉能自我折志掺入到满虏自窝里的勾心斗角等事?”
这席话固然讲得隐晦婉转,无有明指熊志契之辈背国为仇敌卖命办事,然而呼之欲出的辞意,谁不明白?
葛水痕大大不见得会苟同此话,微愠道:“什么?你……你居然暗讽我们是大汉奸、卖国求荣的贼子,忒也武断了,岂有此理!熊师兄可是衔遵龚掌门法牍行事的,按你说法,大汉奸中岂不是还要饶上龚掌门?你倒到外头去说说看,会有几人相信,不遭唾骂口水淹灭了你才怪,岂有此理,实乃岂有此理!”气呼呼地喘着。
韦护也道:“向师兄,你的话是说错了,连我也帮你不上。决非我假装清高自诩,功名富贵在我眼中看来也不算什么,此番我选择跟随熊师兄出来,一者是崇敬龚掌门和熊师兄,二者是祈遂父母悬盼,三者也想诛灭残害大众汉民的元凶巨憝鳌拜。”
熊志契道:“韦兄弟言之甚对。方今皇帝虽是满裔,年庚固稚,然而广学博知,仁厚礼贤,我诚信得过,他准定能当个好皇帝!亲政以来,他即拟拓展宏图,溥施仁政,怎奈大权奸鳌拜一味揽奸阻梗,使得他难腾手脚遂展心志。基于此因,必须义无反顾地除掉巨凶,由他独柄大政实权,在不久的将来,天下一定雍熙富足。何谓天下太平,不外乎是老百姓能吃饱、能穿暖,此节才是本、才是根,到底是满人或汉人主宰神器又有何等重要呢?”
韦护听到动心处,欢声而道:“向师兄,我韦护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是熊师兄的话则须听,并要从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