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刚终,忽见熊志契出人意料地击了一下手掌,满面欢容叫道:“妙哉,妙哉,此乃真属天意呀!吴兄,小弟且说一件事让你听听,包管你听来是爽心畅怀不已。”
尽管吴应熊心上压着沉甸甸的心事,可见着熊志契这个说话喜悦非常的样子,不知不觉便受到感染,同样是喜色浮动且也有一点期待的心绪,问道:“是什么呀?”
熊志契很难能可贵地冲他作了个顽皮的脸色,这才努力装着凝重地表情说道:“我表姐姓艾名绮什么的,全是有心哄你的,她的真实身份恰恰是令你种下情苗的建宁长公主!‘艾’姓是‘爱新觉罗’的缩影,‘绮’正是长公主的乳名。”
闻见这通解说,吴应熊先是一怔,有点怀疑自己会否是听歪了,随即定下神来,干笑着道:“啊,啊,呵呵,哈哈……”张大了嘴巴,一时欢笑得无有空隙合拢起来,突然离椅站起,径直冲着熊志契毕恭毕敬地便是施了一揖。
由于此举来得有些过于突兀,弄得熊志契慌不迭地劝住道:“吴兄,你这是在演哪一出呀?无端端地你朝我行此大礼作什么?”
吴应熊笑逐颜开地道:“还记得吗?那次你给我推命,断言我在四年内会有红鸾喜庆之事,这下可不是果真应验了吗?向你行此一礼,只不过是略表衷谢,乃是应该的。”
熊志契轻缓摇头道:“你自己不是都讲了,这是命运注定,是上天之功,可非是我之力呀,谢我为何?吴兄,要是你再像此繁文缛节的,那我可……我可要走人了。”
吴应熊笑着摇头道:“好,好,就听你的,咱们再喝,咱们再喝。”回到椅中坐定,端起酒盏,道:“来,你我先干了这一杯,权先当作喜酒,日后果能成了好事,届时再请你过府饮个痛快。”
熊志契不发一言,爽快举盏与他对饮了。
接下来,两人是继续碰杯喝酒,心情却各不尽同:吴应熊怡心如酲,导致他酒量锐减,才喝了两小壶已然感到头脑昏沉得厉害,醉意激烈涌心。熊志契则是百般烦郁在心头,难解难舒,他的人固然是醉了,但并没有抹掉他日渐进步的酒量,六壶酒中倒是让他饮下将近四壶;不过喝到后来,也是真的醉了,醉了!
这一趟酒楼用餐的费用,毫无疑问自然是吴应熊作了东。
两人脚步虚浮,互相掖扶着走出酒楼大门。
吴应熊醉眼朦胧,但整体精神看起来相当溢彩洒脱,说道:“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延误了时限,恐怕就会惹起有心人的诽议。你也已知道,我那府上好比是一座‘囚居’,不大方便邀请你去坐,以后若有……若有另迁新居,再请你去坐好了。熊兄,你……应该不会对我抱怨这个吧?”
熊志契打了个嗝,醉醺醺摆手道:“哪里,哪里。”
吴应熊两眼惺忪,却依然展出一个笑颜来,道:“那好,再见了。”拱一拱手,拖着东倒西歪的步伐而去。
这时的熊志契即使是醉得再厉害,可他的心智仍然是相当清醒,目送吴应熊的背影掩没在街尾处,徒觉一股无尽苍凉孤独的意味直冲心田。心里盘算着,如是这时赶回府去安寝,相信这股凄凉的意味只会越加浓烈;入宫去吧,又想起康熙半求他去向建宁公主提出劝婚之事,的确是不懂得应该如何开口。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途中也记不准是栽倒了多少跤,等他抬眼看清眼前环境,才发现自己是浑浑沌沌地来到了洪、沐二姝所住的木屋前,这是哪一回事呀?真是奇哉怪也!
现时夜色更浓,近遭黑得加倍唬人,风声剧烈贯耳,如似鬼哭狼嚎。由此处投眼可见,二姝房中各有掌起油灯,照亮居室,可能是早早上床休息了。
熊志契心里有数,洪洁瑜对自己是挺有意见的,甚至连话也懒得和自己多讲半句。时下已然接近子夜,自己又喝了个酩酊大醉,此际上前叩门扰了她俩的清梦,说不准就会遭受洪女一顿不亚于母大虫般地狠骂。内心是这样地畏忌着,双脚却不经由心地走上前去,右掌不由心地敲门,嘴唇不由心地张开喊道:“开门!开门!”
旋听洪洁瑜嘹亮迷耳的语音问道:“谁呀?都三更半夜了,敲得这么急的门想干什么?”
其实,一听见熊志契的喊叫声音,洪洁瑜便已确定来人是谁,偏偏就要成心问上一问,跟着披衣出房,将油灯放在桌上,开门一瞧,立即确定自己所料无谬,立马翻起一对桃花眼没好气地道:“你还来做什么?这儿可不欢迎你,请你马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