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待我,是极好的。虽然他一直是清淡的摸样,但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也许有一天,这喜欢,会便成了爱。
也许有一天,我会代替了他心中的女子。
“大人,夜间天凉,您也不披件衣裳。”我含着笑意,将一件外衣轻轻披在他的肩上。
他回过头,坚毅果敢的容颜是如此的英挺清俊。
岁月,仿似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只是令他更是平添稳重睿智的气息。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竟是出起了神。
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为何这样看我?”
我伸出手,想抚上他的脸颊,却终是不敢。
我略微垂首,只道;“如月很好奇,不知道大人年轻时候,又是何等的风采。”
“呵,你这话,倒是说我如今老了。”他竟然,与我说笑起来。
我却焦急起来,只慌忙解释;“大人,如月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话。他回过身,继续望着天际的玄月,良久,只低声言道;“我是个武夫,年轻的时候,不过是每天都在沙场打仗罢了。如今回忆起来,倒是打了一辈子的仗。”
“那,那位兰儿姑娘呢?”我几乎是冲口而出,刚出口便又后悔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索性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双眸一黯,眼底立时弥漫了一抹深切的伤痛。我瞅着,心里又酸又疼。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转过身,默默离去。
“她是我恩人的妻子。”
他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来。
她是我恩人的妻子。
这一刻,我明白了他,我明白了他这一生,也许都从未说出口的爱意。明白了他的心底,苦苦隐藏的一份深爱。
“如月以为,她是您的女人。”我不知所措,只嗫嚅着吐出了几个字来。
他自嘲一笑,言道;“如果她是我的女人,我今夜又岂会站在这里?”
说着,他复又转回身子,将眼眸投向那一望无际的星辰。
也许,她于他,不过是场遥远的梦,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到了水中月,镜中花。
我看着他站在那里,
久久,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冬去春来,我有了身孕。这令我无比的欣喜,其中,更是含着丝丝羞怯。
我告诉了他。
他的眼睛里,满是温和,只说了一句;“如月,随我回府吧。”
终于,我结束了这些年飘忽不定的风尘生活。终于,我的良人将我接回了家。终于,我有了属于我的名分。
他的府中,如我所想,妻妾也是众多。可是,他却甚是冷漠。甚至,有许多的女子,居然入府数年,都未曾一幸。
比起她们,我想我是幸运的,毕竟,他待我,还是不同的。
直到那一日,我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在府中散步,却遇见了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
身后的丫鬟告诉我,她是府里的掌事姑姑伊哈娜。先前,在大清还未入关的时候,她在盛京的皇宫里,是伺候过宸妃的。
宸妃,那个传奇的女子,是天下所有的女人所欣羡仰慕的女子。
关雎宫,更是一代帝王情深不寿的见证。
所以,当眼前这位伺候过宸妃的女子向着我行礼的时候,我连忙扶起她,柔声道;“姑姑不必客气,快快请起。”
可是,当她听到我的声音,我却分明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很明显的一颤。
她站起来,凝视着我。
我不解,只抚上自己的脸颊,笑道;“姑姑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是我的脸上沾了东西?”
她回过神,笑了笑,只叹息般的轻语;“奴婢失礼了,只是福晋的声音,很像奴婢从前服侍过的一个人。”
说完,她又是行了一礼,远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她方才的话,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她从前,不过只服侍过宸妃。我的声音,难道会似那宠惯六宫,将一代帝王的心都带走的那位女子吗?
身后的丫鬟看我面色不定,赶忙的上前服侍。
我想起,她也是满人,遂问道;“紫燕,方才的伊哈娜姑姑,她是服侍过宸妃的,只不知道,那宸妃娘娘的名讳是什么?”
紫燕一惊,眼眸机灵的向着四周稍一打量,压低了声音像我说道;“主子,您下次可千万不要问起宸妃的事来。当今的太皇太后可是恨透了她呢。据说,连宸妃娘娘的祭祀都被免了。那宸妃呀,也是个可怜人。她”
我不耐听这些琐事,又问了遍;“你还没告诉我,她的名讳究竟是什么?”
紫燕怔了怔呢个,吐出了三个字来。
“海兰珠。”
呵。海兰珠。没有人知晓当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
兰儿,可不就是海兰珠?
原来,我的夫君,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居然会是名满天下的宸妃!
他说,她是他恩人的妻子。他为臣,她却是他效忠的那位皇帝的妃子。
我能说什么?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命运的捉弄?
我之于他,想必也不过是我的嗓子像极了那个女人吧。
腹中,却是传来一阵绞痛,身旁的紫燕焦急的呼唤,我知道,我的孩子要与我见面了。
“大人,孩子的名儿,可以让如月取吗?”
经过一番生不如死的剧痛,我终于为他诞下了一个美丽粉嫩的女婴。
我倚在床上,抱着新生的孩儿,笑着问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孩子身上,闻言,颔首道;“你要为孩子取什么名字?”
“忆蓝,可好?”
果然,他的脸色变了。
我装作未曾看见,只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柔声道;“忆蓝,瓜尔佳,忆蓝。(鳌拜全名是瓜尔佳,鳌拜)乳名就唤作蓝儿,您说好吗?”
他从我的怀中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久久的凝视着这张熟睡的小脸。
他终是笑了,轻轻唤了一声,蓝儿。
此蓝,虽非彼兰,可是,当我看着他眼睛里溢出的宠溺,看着他一脸慈爱的望着我的孩子。我知道,我做对了。
我为我的孩子,取了一个足以令她的阿玛宠她爱她一生的名字。
至于我自个儿,呵,有谁会关心一个替身的内心呢?
我望了一眼窗外,月色正浓,正往这西楼悄悄移来。
如月番外,月满西楼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