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人老了,就该在家中安享晚年。”顾际棠道:“小辈的事,您老不该掺和。”
“你……”
顾际棠没有给顾霖说话的机会:“若是想要保住顾氏,就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交出顾蓁一人,我保整个顾氏都平安无事。”
闻言,顾蓁轻笑:“看来二叔是另觅高处了?”
“你这个叛徒!”顾霖怒骂道。
“叔公先别急着骂。”顾际棠道:“不妨考虑考虑再做决定,看看是要保住整个顾氏还是要保住顾蓁一人。”
“畜生!”顾霖大喊,“你也是顾家人,那些都是你的族人!”
“叔公为何前言不接后语?”顾际棠道:“方才不是说我不配做顾家人吗?怎么如今又扣了这么一顶帽子过来?”
士族子弟多为端方君子,事事重诺守礼、言行谦和。顾际棠虽然是家主,但是平日对顾霖及一众长辈都很是尊敬。像今天这样的一面,着实让在场的几人愤怒之中又惊了几惊。
“几位叔伯兄弟也是,也要好好思虑。”顾际棠看向另外几人,“今日到底是要保住你们的妻儿老小,还是要保顾蓁?
各地义军已经接受朝廷的招安,淮南王府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蜉蝣撼树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言说一遍了吧。
士族保持了数百年的中立,为何如今却要将全族命运寄托于淮南王府?只要将顾蓁交出去,我顾氏一族便能和这乱世划清关系。凭着家族的声望和底蕴,不论是旧朝重振还是新朝到来,顾氏仍旧是屹立不倒的顶级士族。”
顾际棠一番话之后,周围几人的怒骂渐渐变为沉默。对此,顾蓁并不惊讶。既不慨叹人心凉薄,也不担忧他们忽然反水。她的亲叔叔都能做到这一步,这些亲缘关系更远一些的亲眷如此反应,再正常不过。
“二叔如此信誓旦旦,用全族人的性命来威胁太叔公和几位叔公叔伯。”顾蓁道:“敢问全族人的性命,何时掌控在二叔的手中了?”
“你莫要从我的言语之间钻空子,”顾际棠道:“城中守军和外面的军队人数悬殊巨大,城破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顾际棠对顾蓁说完,接着又看向顾霖:“城破之后,可就由不得太叔公和诸位叔伯选择了。”
“你这个孽障,你还要屠城不成?”顾际棠今日举动,当真是超出了顾霖的认知范围。
“叔公勿怒,毕竟我也是顾家人,自然不会无故屠杀亲族。”顾际棠道:“可是那是在你们识时务的前提之下。
城破之后其他人自然会安然无恙,可是你们这些站在顾蓁身后的人……”
“当面挑拨,可是有些让人不能容忍了。”顾蓁道:“武陵周遭早已是淮南王府的领地,数郡之外便有淮南军驻守。就算这座城池不幸被你掌控,你又能撑多久?”
“阿蓁还是太过年轻了,”顾际棠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能说服一个郡的守军,再多说服几个郡又能增加多少难度?”
“你什么意思?”
“阿蓁这么聪明,怎回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顾际棠接着对顾霖道:“叔公容禀,侄孙已经和闯王陈珖约定,只要交出顾蓁,他自会保顾氏平安无虞。别说淮南王现在难以抽身,就算是他亲自过来,也不能伤我顾氏分毫。”
顾蓁向后踉跄了半步,被离芷及时扶住。保持了许久的镇定从容似乎在瞬间被剥离,整个人都笼罩在恐慌中。
“阿姐!”顾蕴见状大急,“你别信他……”
顾际棠摆手,架在顾蕴脖子上的刀向里推进,鲜红的血珠瞬间从雪白的脖颈上流下。然后顺着留到衣领处,给单调的棉麻素裳染上一抹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