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棣棠一路走来,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是为什么。没有想过处心积虑地去算计是为了什么,也没有想过颠簸劳碌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理所应当”。在他的认知中,他的一生就该这么走。
但是现在呢,现在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耗费半百精卫的性命,却做那么幼稚可笑又愚不可及的的举动?
“棣棠。”郑风年秉着一贯的让人费尽心力也找不出半分笑意的面容,用比西域上空翱翔的鹰隼还要锐利的目光看着他,开口问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又回到了孩提时光,看向对方的时候总要抬头仰望。
“外祖父……”
平稳行进的车厢之中,棣棠猛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面向车窗的顾蓁,以及坐在她身边摆弄车厢中的茶具的离芷。一股茶香飘到鼻翼,他才于惊慌之中有了恍然的感觉。
“观景品茗,顾小姐是在下见过的唯一一个将从容不迫一以贯之的人。”棣棠开口,声音清越,哪里有半分梦中的慌张失措?
“我伏低做小、哭泣求饶,你就能放我离去吗?”顾蓁将目光撤回来,却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去看离芷烹茶。
“方才我一不小心入了梦。”棣棠说道。
“是吗?”顾蓁随意地接道:“没有注意。”
“就没想要趁我不备取走我的性命?”棣棠问道。看着离芷将一杯清茗端给顾蓁,自己却被那对主仆完全忽略。
“若是马车外面没有众多明里暗里的护卫跟随,若是我和离芷没有四肢无力。”顾蓁道:“你便没有问出这个疑问的机会。”
棣棠闻言不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发出一声轻笑,仿佛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仍旧由棣棠出声将其打破。
“淮南王因为王妃身死而一蹶不振的消息如今已经天下皆知。”棣棠一分不错地留意着顾蓁的神情,“看来‘王妃’身死,对于他的打击起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疯子。”顾蓁将手中的青玉小杯放回火炉旁的小几上,其中未喝完的茶水因为力量的回镇被推出来。
顾蓁自被挟持以来一直一派从容,更是能在明知自己会中毒的情况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将带着双重毒性的食物吃下去。她嘴上自嘲自己是阶下之囚,却过的像是一个悠闲出行的旅人。
除了提到萧穆的时候。
只有事关萧穆,才能激起她的愤怒,让七情六欲从那从容不迫的表皮之下渗透出来。
萧穆可真是独得上天眷顾啊。棣棠不知是第几次,心中蹦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把我‘杀’了,还怎么用我去换你想要的东西?”棣棠即使动怒,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两句话过后,已经恢复了那让棣棠看起来有些刺目的从容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