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办公室,就有人把闲话传给了阿尔伯特-张:雷先生看见他收拾夏露妈妈的事情了。阿尔伯特-张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瑟瑟发抖。他今天下午就会坐飞机去印尼雅加达,齐少爷为他打听来:马来魏家的当家魏赭先生正在雅加达参加一个华侨同乡会创立80年庆祝会。
正踌躇满志,内线电话忽然响了,原来是上司的助理在找他。
“阿尔伯特,高生正在找您。”
“收到。”
阿尔伯特-张觉得,现在他连雷先生都不那么介意了,怎么还会担心高先生呢。只要这么一大笔买卖完成了,高先生随时都要给他让道。这么想着,他又变回了夏露事件之前那个昂首挺胸的阿尔伯特-张,摇着鹅步,进到了上司的办公室。
高先生的办公室里,照例又是一堆高级经理们环绕着头发花白的高先生。这一次,大家都看好戏的、看着进来以后不请就自己落座的阿尔伯特-张。
“高生啊,您找我有事情?”阿尔伯特-张的口气里有些倨傲,这是他心里揣着好事的罩头。
高先生认识他不是一天了,非常清楚他藏不住事的特别,也特别不喜欢他这个毛病。于是,高先生略微露出点不快,他脑袋上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颤抖着:
“阿尔伯特,那位红衣服的女士是?”
阿尔伯特-张本能的有些心惊,他想站起来,拱起背来讨好高先生。但是他旋即又理智起来,高先生没有吆喝自己出去,也没有露出怒火,显然是对自己有所忌惮。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再如往常一样做小俯低,似乎就没意义了。他于是强板着自己,做出强硬的架势来。
“高生,那个人是那个实习生的妈妈。其实,说真的,这件事情---我只是负责回答之前警察的问话,我已经配合完了。”
“但是,如果那个实习生的母亲----”
“高生,那个女人是疯的啊,狮子大开口!我那里有一份她要银行签的协议,要我们负责她女儿从此以后所有的医药费,不是住联合医院的医药费,是住最好的私人医院的费用啊?!还要赔偿!她女儿是自己跳楼的!她们这是敲诈!”
高先生刚要正色告诉阿尔伯特-张这件事闹大了的后果,就被一脸要驳嘴架势的手下打断了:“高生啊,我下午要飞去印尼,见一个重要的客户。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说着,阿尔伯特-张站起来,把他的上司和那些本来就准备吃了他的竞争者们扔在身后,一个人自鸣得意的走了。
高先生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是,当着这么多手下,就这么叫这个没有根基的下级羞辱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高先生开始盘算怎么把这个嚣张的家伙踢出私人银行部。
阿尔伯特-张,满脑子都是未来自己为银行立了大功、要高升的幻影。这其实不能怨他。从进入这家荷兰-英资百年银行开始,他就处在食物链的最下段。进银行快20年的时间,天天对着领导和大客户带着那张做小俯低、赔笑脸的假面具,一天恨不得干满24个小时。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种自己被万有引力牢牢吸住、趴在社会竞争阶梯最下面一格的感觉:每次同僚聚会上看着当年学业不如自己、就靠个好出身就平步青云、升过自己的同僚,还有同僚太太的大钻石戒指时,他都有一种“人生就是苦海”的忧愁。
而如今,做成年夫人的那笔买卖近在咫尺了,他从没有离着成功这么近过!所以多年被压得再也压不下去的情绪都涌了上来。阿尔伯特-张决定不再往后看、往下看,他要跟太太说的那样不再畏手畏脚。现在,他做到了,看把老高给气得。
阿尔伯特-张越想越得意,现在每一步路走起来都像是在飞。他一出门就招呼了出租车,准备从中环打车去机场。平时,他都是要先坐地铁,再换机场快线去节约费用的。他太得意,没想到撞倒了一个小个子干瘦的女子。阿尔伯特瞟了被自己不小心撞倒的女人一眼,发现对方打扮的就是一个浑身飘着保险从业员味道的大陆女人,就理都不理、飞上了出租车。
干瘦的女子气鼓鼓的爬起来,走进银行大厦、告诉前台接待:她叫林洛,今天是投资部的李向耀先生约她来的。没错,这个被阿尔伯特-张撞倒的女子就是姚明明的舍友,外号小银子的历史系博士林洛。
没等她说完,银行投资部高级经理李向耀就出现在电梯口:“林博士,我等您很久了。刚才您被人撞倒了?”
“不好意思,您看见了--”林洛看着眼前这个中年肚子微微有点隆起,但是整体还保持的不错的银行家,有些局促。虽然李向耀一脸都是金融街特有的虚伪和客套的微笑,他还是个天生的“发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