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张面色死灰的回到香港的家里。张太太照例带着两个孩子到大门口迎接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起来太倒霉了,以至于身上有“霉”味,儿子不让他抱,女儿也不让他亲。他只有“唉”一声倒在长沙发上,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张太太好一会都没有过来理睬他,阿尔伯特-张以为妻子去哄孩子睡觉了,也没有特别在意。他在沙发上挣扎了一会,想去准备一下后天周一上班的东西。公文包里的那份团的如同烂狗肉的、盖着假公章的补偿协议,看起来格外扎眼。阿尔伯特-张怒气冲冲的把它拽出来,扔在他书房的地上。至于那枚假公章,他因为火大遮眼,倒没想起来找。
这时,张太太端着一杯咖啡进来了。她依旧是那么贤淑美丽,这一回深蓝色的真丝连衣裙,搭配着波兰产的蓝宝石项链,显得她的眼眸格外深邃。不过阿尔伯特-张想不起她什么时候买过这么一条项链。
“什么时候买的啊?”
太太没回答他,只是温柔的问:“路上还平安吗?”
阿尔伯特-张就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嚎了出来:“唉!别提了。”
太太捡起地上的假公章合同看了一眼:“这个---就是你上会说的那个要骗骗她们用的?”
阿尔伯特-张皱紧了眉头,点点下巴。太太看看这合同完全拿不出手的样子,稍微翘了翘嘴角:“那我拿去,帮你把它平整一下。”
说着,太太迈着安静的小碎步,消失在书房的门后。阿尔伯特-张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大口吞了几颗。他实在没有勇气后天周一回银行上班。他不敢看见高先生,想想雷先生周五看见他得意猖狂的不赞许,他浑身发冷。至于夏露母亲,一个才被自己连续扫荡了三回的女人,现在是他要回去求人家了,想想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嘴。就在阿尔伯特-张心烦的不行了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抓起来一看,又是大哥家的电话号码。他一怒之下,把电话关机了。
突然有人敲门,他刚想大吼一声,就发现女儿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爹地---”
“怎么了?”
“uncle说嫲嫲(广东话里的奶奶)很不舒服,在医院里。问爹地妈咪几时去看嫲嫲?”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问。
阿尔伯特-张一下捂住了脸,女儿的样子让他久违的良心醒了过来。但是,妻子说的对,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必须先照顾自己的小家。如果去看自己的老娘,大哥大嫂要向他要家用怎么办?要他一起出住院的费用怎么办?小女儿看见爸爸不舒服的样子,就把她小小的圆脸放在父亲的膝盖上,搂住他的大腿。阿尔伯特-张就尝到了一股咸味。他赶紧擦擦脸,抱住女儿软软的小脑袋:“辛迪---先回房睡吧,爹地会去看嫲嫲的。”
等他把女儿送回女儿的小卧室,就看见女佣在一个角落里紧张的打电话。女佣眼睛都揉红了,满脸眼泪,看着阿尔伯特-张愣了一下,然后就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脚:“先生,我---我的孩子病了,我要寄钱回家。你和太太说,让她先预支我六个月的人工,可以吗?”
女佣很害怕阿尔伯特-张的太太,不敢自己去求他老婆。
阿尔伯特-张知道女佣在菲律宾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和自己的女儿同年,都刚满四岁。他想着女儿刚才的样子,本能的想帮帮脚底下匍匐着的女佣。没等女佣起来,张太太也上楼了,看见女佣跪在地上抱着丈夫的脚面,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什么事?”
“-----”女佣紧张的低着头,不敢看张太太。
阿尔伯特-张只好替她开口:“玛利亚的孩子病了,想预支几个月的钱?”
“-----”张太太给女佣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开,然后就环住丈夫的脖子:“吆,你真是太好了!要是也对我和孩子这么好就好了。她的孩子病了,要预支出粮,我的孩子病了,你是不是也预支家用给我啊?”